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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云雨(76)

向荣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如果成年人的思维方式就是背信弃义,那我还是当个不靠谱的未成年比较踏实,您的意思我都懂,但我没有干涉别人生活的权利,也没那个能力,您还是另觅贤才吧。”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年轻的时候容易热血上头,将来想想难保不会后悔。”黄豫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不紧不慢地说,“你放心,这笔钱足够安全,我甚至可以给你出具一份自愿转款证明。”

话锋一转,他又说:“至于你的专业,出国留学才是正途,从初中起,你父亲就让你参加过学校组织的各类游学夏令营,他肯定是希望你能出去增长见闻,100万足够你去读一个phd了,如果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增加,这样你父亲就不用经常跑去其他民营机构当顾问,周末也能在家歇着不必出差,他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你和你妹妹能生活得更好一点吗?”

诱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摆在眼前了,向荣顿住了步子,黄豫做到了知己知彼,对他和他的家庭可谓了如指掌。说是中产,其实也不过是因为有个绝佳地段的房产做底,剩下的流动资金,全靠这么多年老爸一分一分的挣出来,近些年为给他和向欣攒留学和买房的钱,老爸又在单位允许的范围内,做了好几家民营机构的顾问,不惜牺牲掉周末时间,只为了能多赚一点钱。

向荣早前也想过,凭借他和系里教授的关系,到大二的时候,应该能争取到一些参与做项目的机会,或者干脆请教授帮忙介绍一些小活,哪怕赚得不多,只是个辛苦钱,一方面也能锻炼自己,另一方面还可以把生活费赚出来,从此不必再做伸手党。

钱对于他来说,任何时候都不是没有吸引力的,更何况现在的情势,他根本也不确定周少川是不是已经把他归结为了“叛徒”,这段友情,是否还有继续存续下去的可能。

聪明人的确应该会审时度势,会趋利避害,会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向荣堪称聪明得活了十八年,至起码师长和同窗都是这样评价他的,可说到底,那不过是在功课学业上聪明而已,在为人处事上,他聪明有余,却谈不上世故练达,短暂的沉吟过后,他迟来的中二病和义字当先就集体压倒了“聪明”,率先蓬蓬勃勃地发作起来了。

“钱我其实也挺想要的,”他走过去,拿起了那张支票,“但卖朋友这事对我来说是头一遭,您的出价有点低了,我向荣的朋友嘛,怎么着也不该只值一百万吧。”

“那你想要多少?”黄豫颇有一点兴味地抬头望着他。

“劝说母子和解,这是功德无量,”向荣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但卖朋友有违身心健康,我会很伤,都说情义无价,我这人阈值又比较高,您要是肯再添了两个零,那我觉得还是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这是漫天要价的玩笑,却不是狮子大开口式的讨价还价,黄豫当然不会去当真,听完当即面色一沉,因为他知道,今天这笔买卖一定是谈不成了。

见他不吭声了,向荣也无心再逗留下去,放下那张支票,冲他微微点了下头,便即缓步走出了包厢。

幸亏自己已经能走了,不然连扬长而去的本事都没有,那才叫窘大发了呢,向荣出门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和有钱人交锋真不是一桩轻松的事,直到彻底步出宁静的会所,望着街面上各种喧嚣和拥挤,他才仿佛又有了一种脚踏实地般的感觉。

像是为了多汲取一点人气,他索性站在路边多待了一刻,可就是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发现擦身而过的人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都在讨论着和工作相关的那部分利益纠葛,看来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真的是诚不我欺!

而作为一个刚刚拒绝了一单大买卖的人,此刻他心头却既无欢喜,也谈不上失落,只是在跳上出租车的时候,才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适才那单生意的“标的物”,周少川。

也不知道少爷这会在干嘛呢?本想着下午早点回家去,跟他把问题说清楚,可现在再想想,向荣又觉得说不说清楚,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眼下他已单方面的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把这段友谊维持到底,与此同时,再想到周少川这个人时,他心底已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股关切和……同情。

豪门子弟真不是那么好当的,跟普通人一样,也有着各类家庭问题,但普通人的父母没有那么强大的算计孩子的能力,反观周少川的父母,简直以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可以任意扭曲孩子的人生,并且认为理所应当,完全占据着利益的制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