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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86)

花谢花飞,转眼荼蘼将尽,又到了一年春逝的时节。顾承下了学,心情全不受花事败落的影响,反而甚是明快,步履轻松的朝家中赶去。

穿过学堂外的一片小径,前方蓦地出现一顶软轿。轿旁站着一个翘首等待的少女,看样子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少女打眼瞧见他,立刻露出一线惊喜,惊喜中还带着一抹惶恐,微微踯躅一瞬,便迎着他走了上来。

“顾三爷,”少女蹲身行了一礼,“给您请安了。”

顾承站定,仔细打量眼前人,一面颔首回礼,“姑娘是在等我?”

少女面露一丝窘态,点了点头,“不是我,是我家姑娘在等您。”她侧着头探问,“顾爷,您该不会是忘了,我是谁罢?”

才刚说完,不禁又是一叹,“也难怪您不记得了,这都过去多久了。顾爷,我是方府上的丫头,咱们早前在胭脂铺子里见过一面。”

他恍然记起那一段旧事,再看眼前人,更是回想起来,不过她声音轻柔婉转,浑不似当日在铺子里数落自己的爽脆泼辣。他想到那一番尴尬,不由嘴角轻扬。原来时过境迁,再回忆起来,却已也有了不同的况味。

少女不明白为何他眼中忽然现出欢喜,愣了愣,轻声唤道,“顾爷,您可否移步,我们姑娘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姑娘?他回过神来,那该是方家唯一的小姐,他曾经的未婚妻方巧珍。他看向软轿,心里没来由的一跳,“方姑娘找我有事?”

少女垂下眼,扯出一记笑,“我们姑娘等您好久了,还请您务必赏个脸,听听究竟有什么话。”

说得颇有几分哀恳的意思,他向来不忍太拂别人的意,于是按下心中诧异,越步上前。等了少顷,见轿中人没有下来的意思,他只好揖手道,“在下顾承,特来拜谒方姑娘。”

一个闺中小姐只带了贴身丫头在这儿候着他,说出去多少有失体统。他素来替人着想惯了,言辞客气之余也甚是贴心周到,愣是把话说的好像是他来拜见方巧珍,如此也算是照顾了对方颜面。

轿中人似乎动了动,发出一声绵软的喘息,“您来了。”一句话过后,却又没了下文。

他更觉诡异,听对方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抱恙。他不便多问,也不便不答,只好应了一声,“是,我来了。”

此情此景,好不尴尬!半日过去,方巧珍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真不好意思,教您这样站在外头。我……我这会儿不大方便见您,可是又有话想对您说,已经,已经想了很久了。”

他看不见对方,只好眼望着一旁侍立的丫头,少女凄惶的冲他笑笑,当即掉转开了视线。

他只得再道,“您请说,我听着就是。”

“顾爷真是客气。”方巧珍慢慢的说着,语速迟缓,像是字斟句酌,“一晃都好久没见过您了,上年太太过世,我因抱病也没能前去祭拜。真是太对不住您了,每每想起来只觉着有愧,趁今天您在这儿,先跟您道个歉。”

原来是为这个,他笑了笑,全然不在意的道,“方姑娘客气了,身子要紧,这些虚礼不必太过计较。”

“怎么能说是虚礼呢,这原是我该尽之义。说起来更是惭愧,那日我哥哥去了您家,想必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给您添堵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他们都是瞎说,不过是怕我受委屈。可这么做太有失道义了,实在不成话。顾爷,我对不住太太,回头等……我一定好好弥补,一定的。”

她说得很是焦急,是打心里流露出来的急切。顾承不解这姑娘是何用意,却又隐隐觉出不对,于是试探道,“方姑娘无须在意这些,您兄长也没说什么。只是两下里合计商议,好说好了,此后两家还是邻里朋友关系。”

“怎么,您还是生气的?”轿中人似乎起了急,提高了话音,声音沙哑,“您这么说,就是不肯原谅我哥哥了。他是个糊涂人,您何必和他一般见识。我已经说过他好多回了,他再不敢拿那样的话来搪塞。顾爷,我,我是您家太太亲自订下的。咱们……咱们的事,我等得起。真的,我一点都不急。前些日子我一直病着,心里总也放不下这件事儿。这会子刚好,就想来亲口跟您说一句,我愿意等着,等您除了服,等您都准备好了,咱们再……”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顾承凝眉不语,心里头七上八下直打鼓,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莫非她不清楚?还是不肯认?怎么突然就跑来说愿意等自己?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无奈笑笑,“方姑娘言重了,顾某岂敢怪罪令兄。当日是双方认可,姑娘既病着,少不得由令兄代替把这事儿定夺下。如今咱们两家已没有牵扯,姑娘大可放心,千万别有愧疚。您要是像方才那么说话,我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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