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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22)

老者翻了翻眼,“后生小辈,知道形意的名头?”哼了一声,“你的内劲是道门的,像是蜀中一代,你是南边人?”

沈寰摇头,老者打量片刻,颔首称赞,“你的内力很纯,轻功也好,反应更是奇快,小小年纪做到这些,不容易。”

说着迈步,这是要走的意思,沈寰连忙拦下,“你的功夫更好,我想拜师。”

老者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说你无礼,还真是够无礼!”一顿,再道,“听过形意,没听过这门功夫的规矩?”

沈寰蹙眉,“什么规矩,我都能守。”

老者不屑,“形意吝啬,一门里师傅真传的不超过三个,规矩不是你守,是我要守。”

沈寰觉得诧异,“这是什么破规矩,要是赶上徒弟资质不好,一门武艺迟早要绝。”

想了想,换个角度商量,“你才不是说什么山阴霍家,那是你仇人?你躲在这里避追杀,教会了我,我帮你一起退敌。”

老者笑了,“霍家不是我仇人,是我师门,我就是这门里第四个得了真传的徒弟。”

所以要被追杀?沈寰弄不懂江湖事,不禁嗤笑,“怪不得我朋友学不到真本事,你师门太不大气。自己已然深受其害,干嘛还要守这规矩?”

老者不为所动,“你不懂,入了门就要遵一门的规矩,人人都反,世道就乱了。”举步再走,悠悠长叹,“哪怕武艺绝了。当世人顾不到后世,也只能看紧眼前和脚下的路。”

沈寰追了几步,喊道,“我有血海深仇要报!”

老者回过头,“学成了,霍家也要杀你,你不怕?”

沈寰傲然一笑,“不怕,学得比师傅好,就没人能杀得了。”

老者双目眯起,一脸怫然,“少年人说话霸道,你身上杀气重,这样的徒弟我不收。”

“好,你执意不肯,那咱们再比过。”沈寰越步上前,手上虚晃,忽然身子一矮,就要跪倒在地。

这是逼老者受她一礼,受了礼,至少得传两手功夫。

双臂一紧,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得她膝头动弹不得,她暗暗运劲,连连使力,身子到底还是低了两分,然而跪是跪不下去了。

老者由衷赞叹,“真是好苗子!”

双臂被弹开,沈寰向后退了三步,稳稳站住,“你不是练拳的么?内力怎么这么强?”

“拳法就是内功法,练拳就是练内功。”老者慢悠悠的笑道。

这算是点拨她了,沈寰灵光一现,“那我不学深的,只学基本拳理。你也说我是好苗子,万一我悟出来,将来你被霍家人杀了,我为你报仇,还可以为你扬名。”

老者忍不住大笑,笑罢,背起手,转过身去,“世俗生活热闹,我还没玩够,做人师傅,自讨麻烦。”话头一转,语音飘忽,“你才刚不是看到了那一拳?”

沈寰回想,灵台顿生清明,不再阻止老者离去,远远的听到笑声飘来,“你的功夫是道门的,要再寻师傅,去释门找找看罢。”

立在原地,感觉有清风拂过面颊,心中一阵喜悦,为那一记拳,为这一句话。沈寰无声笑了出来,良久,转身离开小巷。

黄昏风势渐大,天际流云舒卷,小院里响起欢声,是祝妈妈翻出陈年大雁风筝。含香一见,立刻嚷着要放,美其名曰给太太去去病根。

沈寰心情好,走出西屋,站在廊下看。含香扥着风筝线,半日也没放起来,扭头看见她,笑着央求,“姑娘来罢,我放不高了。”

从前没少看丫头小厮放风筝,三个哥哥也带她一道玩过。沈寰接过线,手指轻抖,借着风势,大雁摇摇晃晃,向天上飞去,一并飞走的还有她关乎往昔的回忆。

顾承进门时,看见少女白衣胜雪,身姿像是亭亭荷叶,鬓边白花被晚霞映成米分红,宝光一闪,流遍全身。

他懒得抬头看大雁,只看到抓着风筝线的手,袖管滑下,小臂如同羊脂玉雕,腕上一粒小巧的痣,似是在雪白宣纸上着了一点墨。

小腹间骤然涌起一股暗流,带着刺痛感,冲开了一扇门,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让他的身体为之一颤。

“三爷回来了。”祝妈妈走出厨房,笑着望他。

不能再看下去了,顾承收回目光,咬了咬牙,牙床已经发酸,软得一塌糊涂。

冲祝妈妈点了点头,逃似的离开了院子,丢下一句,“我去瞧瞧太太。”

看背影确凿是落荒而逃。沈寰没回身,嘴角轻轻扬了扬。一松手,大雁迎着夕阳,飞向天空。

回屋前,隔着山墙传来凄厉的小孩哭声,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含香听得发毛,“谁家孩子?这是怎么了,别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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