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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醉亦歌亦山河(79)

作者: 蕉下醉梦 阅读记录

梅和察刚刚进门,正听着甘信忠这一番话,说:“我这一把老骨头,再不动动,那是真的要不行了。”

甘信忠上前几步,轻轻搀了荆州丞相梅和察。梅和察一进门,目光便落在正中这张“荆州全图”上,轻叹了口气:“信忠啊,还在怀念浩志么。”

甘信忠搀他往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垂头道:“老师一身正气,为平谋逆,不幸被害,我荆州折一雄翼矣。”

梅和察摇了摇头:“司徒镜要反,倘使再让浩志魂归、再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勒马北上,力阻胞弟。”

甘信忠认同道:“老师戎马一生,死于恪守大义,确是老师本色。”

梅和察感怀道:“倘若浩志在世,世子有人钳制、也不至于如此胡来。”

甘信忠立即皱眉,问:“可是世子又惹出什么祸事了么?”

梅和察叹气道:“自从玄妙观的道长预言,需世子驭马邀山河先生出山开始,他便自觉挫了自尊、恨毒了先生。之前殿上刻意刁难,居然指了一名女闾陪同先生。先生不忍,收买了这名苦命女子,谁知这女子竟是池日盛刻意下的圈套。这苦命女子此前只卖艺不卖身,仍是处子。世子次日着人验了身子,勃然大怒,着人打死了这名无辜女子,又随意找了和战的借口,将先生派出到滇南去了。”

“荒谬!堂堂荆州世子,居然行此荒唐之事。”

大将军甘信忠听完这乱七八糟的一串事情,面露厌恶神色,不知是厌恶宫中牵扯女闾、抑或是厌恶世子意图强污高洁名士、又或者是同情这名无辜惨死的女子。

这厌恶之情在他心中翻腾许久,甘信忠花了极大的努力,终而将这股莫名厌恶压制了下去。他开口问道:“滇南之地,巫蛊之事众多,先生一介文臣,万一遇难该当如何?”

梅和察叹气道:“正是。”

“那先生现下所在何处?仍安康否?”

梅和察忧心道:“此次来找将军,所为正是此事。先生被软禁在蓝月山庄,身中蛊毒。我本想着阵云或匡正至滇南一趟,思来索去,自觉此次将先生得罪甚深,两位寻常将领前去,恐体现不了我荆州的愧疚之情。”

甘信忠当即明了梅和察的来意。他行礼道:“但凭丞相吩咐。”

梅和察咳了两声,说:“事不宜迟,将军快些动身吧。你再带上世清,我怕滇颖王再与你斡旋,世清机敏,可支招一二。”

“是!”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庄子·知北游》

☆、思归

一轮皎月。

常歌浑浑噩噩躺了两日,这才感到身上无论是燧焰蛊毒还是冰魂蛊毒都暂时压制了下去,现下站在滇南夜风之中,仰头望着这一轮明月。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常川飘向天边的一言又在这滇南的寒夜中冒了出来。

起先,常歌只以为父亲是想敲打,以免兵权在手有谋逆之想。现下重新回想起来,方才体会出父亲的弦外之音。

君臣有别,言行举止不可逾矩。

王心太沉,百转千回亦只伤己。

张知隐心下担忧冰魂蛊毒,带了常歌的红色将袍披风,轻轻为他披上。

他们今日拜别了茶农、百般致谢,又购了不少滇南茶饼做伴手物品,打算明日出发,离开这片极远之地。

常歌顺手紧了紧披风,半是不舍半是伤怀地望着滇南的朗月、滇南的碎星。

******

这霜色冷月静挂空中,夜风吹散了四周缱绻的云。

祝政满目伤怀,立于窗前,抬头望着同一轮清冷朗月。

滇颖王自常歌走后,便离了蓝月山庄,临走前,还特意将祝政铐于房中。他无暇顾及自身,只日日挂心常歌的身体,以至于茶饭不思。

直到前两日,祝政终于收到了“已服,安”的回信。

祝政望着空中朗月稀星。

不知此事常歌所在何方、所虑何事。他的思虑,又是否与自己有关。

亦不知……此次一别,不知再见却又是何时何方;不知这误解是否还能再解。

他忽然对自己心生厌恶。口口声声要护好常歌,却堵不住朝野弹劾;明明常歌功勋累累、戎马归来,却拦不住联名诛伐。

卧薪尝胆三年间,只为常歌不再戎马厮杀、如临深渊。然而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无可避免的在伤害常歌,包括建平的巨箭、包括滇南的冰魂。

会不会,他命殒于三年前的宫城兵变,常歌过的,会比现在更好。

兵变那天,狠命疾雨将他从头淋到了脚。他淋着瓢泼大雨,却没能让自己更清楚一些。他躲在曾和常歌一起躲过的山洞中,心神崩溃的过了三天。

他不太记得那三天如何过得,再忆起,只知道当时自己缩在山洞中,满心满脑都是灵俊飒爽的常歌。是常歌的笑、常歌的开朗、常歌和自己的点点滴滴撑着祝政,挨过了那三天。若没有他,祝政在兵变当天,可能就业已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