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又说,“我并不痛恨于他。”
“因为觉得可以理解?”
青年点头,无端的,他觉得她懂自己,无需多说,便可了解那些未尽之意。
苏绿如此说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青年微叹了口气。
的确,并非不能理解。
男儿心中总有建功立业之心,谁能想到功业未成却成为了罪人,如今既然有机会洗刷罪名,重新归于良民身份,甚至有机会一展心中抱负,怦然心动也不奇怪。
苏绿看了眼青年,淡然地说道:“你别忘了,后面还接着这样两句——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想要追求富贵摆脱贫贱本身无错,但所选的道路若是错了,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青年声线沉稳:“我必杀他。”“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从上山第一日起,不离就与他定下了这样的约定。
为了跟随在他身后的其余人,他也必然会做到这一点。
背叛者……死!
否则,今后又以何压制他人?
一旦人心散乱,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但心中到底有着一丝不忍——他们二人毕竟相识多年,何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苏绿回答说:“因他而死的人与你也相识多年。”
元承看她。
注视了片刻后,他蓦然勾起嘴角,露出相识至今的第一个笑。
在这一刻,苏绿知道他为什么平时不笑了。
这样一个看来严肃古板的男人,居然有酒窝,这一笑,眉眼俱柔,平添了许多可爱之感。
他说——
“今日若是有酒,我必与你痛饮。”
只因,酒逢知己千杯少。
苏绿却很煞风景地回答说:“大叔,我年纪还小,喝不得酒的。再说,我娘曾对我说过,坏男人才想着给女人灌酒,而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一刻,青年非常想说,他真的不是她口中的“萝莉控”。
真的。
但最终,他只能僵硬地说:“徐姑娘想多了。”
“哦?”
“我并非那种会对幼童……的禽兽。之前的事……”元承想起当初那乌龙的“婚娶事件”宛如想起黑历史,“事非得已,还请见谅。”
“哦。”苏绿不在意地点头,她本来只是开玩笑而已,并不在意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倒是青年,颇有一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憋屈感。
苏绿又稍微拨弄了下火堆:“再睡会吧。”
“?”
“明日一早你就要下山,今夜还是养足精神吧。”
“嗯。”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青年是被“舔”醒的。
他才一警觉地睁开眼,便见一只满是口水的舌头在自己脸上舔来舔去。
元承:“……”
“正好当洗脸了。”
同样很是警觉的苏绿听到声音也坐起身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忍俊不禁。
青年默默推开熊,走到了洞外,状似是去洗脸。等他回来时,苏绿已经将还盛着水的盆子放回了火堆上,又将剩下的两只兔子架在了烤架上。
“我来吧。”光吃不动让他颇有几分不自在。
“好。”苏绿点头,从随身携带的物品中拿出调料放到地上,一样样介绍过后,同样转身走出了山洞。
天色才蒙蒙亮。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息。
漫天漫地的洁白,造就了一副让人心旷神怡的图景,然而,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它同时也掩盖了昨日留下的一切痕迹。
稍微洗漱了一番后,苏绿便回去了,虽然身体上感觉不到什么寒冷,但就心理上而言,山洞中与外面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她进去时,发现那只圆滚滚的小熊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正扒拉着元承的衣服拼命往他屈起的腿上爬。青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终只能伸出手将其推开。谁知就这么一推,熊孩子居然就“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边。
元承伸出的手指微微颤动,似有悔意。
这在山林中生长的小东西原比普通宠物要皮厚耐揍——从哪里滚走,就滚回哪里。
不一会儿,又再次出现在了青年的腿边,扒拉着往上爬。
元承:“……”
无奈之下,他暂且松开手中的烤架,双腿盘膝,双手生疏地抱着小棕熊,将其放在自己的腿上。
小熊幼崽还真就老老实实地坐下了,伸出手拨动了下半个月亮似的耳朵,黑豆般圆滚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烤架,再次开始……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