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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赎(193)

作者: 醉蓊 阅读记录

众人各抒已见,差不多待了近二个时辰,才各自散开。两名刑侦警员获取到祥实材料和证据,便离开查案去了。到了中午,纺织厂员工食堂,仿佛聚拢了许多人。葆君刚走入食堂,被单卉拉到了墙旮旯。“葆君,我怎么听说你姐,”她神秘地低声问,“真有这回事吗?”葆君捧着两个饭盒,心里本就满腹愁云,被单卉一拉扯,火气立时升腾出来:“你甭提了,真是人倒霉喝水也呛着。你别问了,又不是好事,问的我都不知咋说哩。咳,倒霉呗!”说着,拿上打好的盒饭准备走。“喂,先别走呀,”单卉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化妆盒,“这是一瓶薄荷沁肤蜜膏,一些工人都说好,我给你姐也买了一瓶,你拿回去给她用。”葆君一听,有些感动,直觉得心里枯瑟疼痛,一连道谢了几声后,一转身往外走。还没走两步,尕娃子又唤了葆君一声:“姐,你等等,我问个话。”葆君铁青着脸不好气地斜了一眼:“问啥?”尕娃子悄声说:“听说淑茵姐昨晚碰上坏人了,还跳湖了,不要紧吧?”葆君望着,微微怨怼,说:“你是咋知道的?管天管地的,啥事都操心,没事。”说完,不回头地往外走。还没走出食堂外,几个纺织工人窃窃私语:“喂,你们听说了吗,淑茵跳湖了。”有人接道:“俺也听说了,昨晚上她在湖畔散步,遇上两个流氓险些送了命,幸亏让王瑞贺发现了。”也有人说:“怪气愤人呢,你说她不好好待在山庄,晚上瞎逛荡啥呢,也就是命不该绝,要是……”“我还听说呀,她和上官黎有一腿呢,人家俩好上一段时间了,一个乡下姑娘和阔少爷偷欢,真是稀罕。”还有人提醒旁观人,“嘘……都快别说了,人家妹子看着哩。”立时鸦雀无声了。葆君一时听完气炸了肺,斜望了那些说三道四的人一眼,恨恨走出了食堂。

葆君回到梦蕉园住所,把在食堂听见的话告诉了我:“姐,你听见没有,别人正在议论你哩,真是羞死人了。”她把饭盒搁在桌上,重重坐在椅子里。我背对着她,正拿着一只镜奁好整以暇地梳头发,昨晚上因用劲过猛,不少头发都给蹭掉了。我心疼自己的头发,更心疼自己的名声,一听葆君如是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落两颊。葆君将薄荷沁肤蜜膏往我怀里一塞,不好气地说:“姐,这是单卉给你买的。”我低头一看,拿在手上,转而放在窗台上。我的目光暗淡,像一只厌食的鸭子,身体匐伏窗沿上。我把鸾篦也放在窗台上,手里攥着一团头发。葆君问:“姐,又掉头发了?”我说:“没事,扯下来一撮头发。”葆君将头发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包在一个绣荷花香釀里,道:“头发留着,娘说,女人续头发吉利。”

这件事情对于上官黎的打击甚大。起因原于他,所以,他背负着众人不断猜忌、不断议论的种种后果。两天以来,他始终失落极了,将自己关闭进房间里,整天望着窗外的莲雾枝,望着天空一团团浓得化不开的白色云朵。这个严重过错在于自己,他向来高傲的个性,玩世不恭的随然,已将他置于一个痛苦的深渊里。他自叹自怫,躺在床上用被子包裹住头。而上官仁一样受着不清不楚地指责。有些工人在背后说——上官家族是一座炼狱,根本不是外界传扬的普渡和宽容的行善之家。有人指责梁婉容,也有人将矛头指向颐指气使的萧老太太。总之,自我投湖的那一天起,上官家族往昔的太平安宁被彻底打破。

后来,更可怕的事发生了。一些“指桑骂槐”的话传入了萧老太太的耳朵。她可不像别人那么包容,那么大度无畏,她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老人。那天,准确地说是从玉凤的嘴里得知,正有一些纺织工人对上官家指指点点,她气不可遏,大发雷霆,道:“真是反了,反了,香墅岭的名誉全被那个丫头给辱没了,这如何了得。”她颤巍地拄着木杖,一连两天,伫立纺织厂附近的鸳鸯亭下,看着那些她不顺眼的小青工,跺脚骂骂咧咧。

突然,单卉跑上前,关慰道:“老太太,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小心受了风寒。走,我扶您回楼。”萧老太太说:“不,我不要回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一天无事戳上官家的脊梁骨。”最后,尕娃子也跑过来了,望着满头银发的萧老太太,心里有敬意,有畏怕,亦有亲和,只说:“老太太,我尕娃子可没说过您一句坏话,您小心身子,别气坏了身子,还要自己受罪。”两人好说歹说半天,才将萧老太太哄慰安静。谁知那天晚上,萧老太太当真给气病了。如此,把上官仁和梁婉容给吓了一跳。上官仁俯在床头,望着呼呼喘气的萧老太太,一时半会全无主张:“妈,妈,您究竟怎么了?您犯得着为芝麻点事就气坏身子?听我们的先起床,我亲自给您熬粥喝。”梁婉容道:“对了,我把那两个姑娘送来的阿胶拿来,妈吃了最能益补元气了。”说着,迅速来到客厅,在花梨木雕并蒂莲花琉璃碧纱橱找见了醉春和映薇送来的阿胶。但是,当她拿来送给萧老太太时,却被拒绝了。萧老太太牢骚满腹地道:“你们都不要管我,现在这个家成何体统?都乱成一锅粥了,那个乡下丫头不知自爱、不知自尊,弄出荒唐事,让我老太太的脸都没处搁。”上官仁抓住萧老太太不停颤抖的手,劝说:“妈,这件事您别操心了,您只消安静的养身子,甭操心他们两了,其余事由我们安排。”萧老太太性格倔拗,为人高傲,躺在床上,两只昏花的老眼泪流不止:“原先也觉得淑茵丫头勤奋,肯干,踏实。虽说和黎儿投脾气、好上了,也没有当真计较。谁知她性子固执,有事想不开就尥蹶子。这回好闹出事,能让谁消停。”上官仁脸膛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愁畅,说道:“事已如此,整座山庄已沸腾。那些个闲言碎语,你只管当成个屁,只管是阵耳旁风。好歹淑茵和我们朝夕相处两年多了,总不能把她赶出山庄吧。再说黎儿真心喜欢,我们也不能太专横,一意孤行。那些纺织厂的穷后生,个个精灵的像猴,谁也饶不过。”梁婉容双眉不展脸色难看,心想:淑茵的脾气也真够倔,黎儿一句话就把她得罪了。这真要嫁进来,指不定会爬着鼻梁上额门,无法无天的。那些穷酸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缺少涵养,有时比富家孩子更刁顽任性。现在正应了道士的话,倒霉遭殃的事接踵而来,竟将淑茵也牵扯进来。真邪了门,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