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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3)

作者: 尼可拉斯 阅读记录

那时候为什么这么傻,那时候为什么这么好,很久之后她再也不想这些问题了,不再给那时候自己的作为下没有意义的结论,不再给这段故事做任何评价,它们只是回忆而已。

她们在一起庆祝过北京申奥成功,一起在户外遇见过沙尘暴的突袭,一起在涮羊肉的店喝二锅头。03年非典的时候,养母很担心汪袤云,而汪袤云很担心曹明子,不担心自己,竟然自告奋勇地代曹明子去做许多事,满北京乱跑。

满是消毒水气味的走廊,她两手拎着火锅材料,等着曹明子打开门。

曹明子开门了。戴着口罩,但汪袤云看见了她的笑容。

2017年,汪袤云第一次去加拿大看曹明子的时候,两人在Sylvia hotel见面。汪袤云在前台给曹明子留了门卡。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想敲门,但知道曹明子不会再开门了。

曹明子走后,她一个人在吧台安静地喝酒。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在别的地方喝酒,比如说在北京的某个住所,在世界上某个其他地方的酒店的酒吧,在曹明子曾经工作的大厦楼下。原来这些事我经常做,总是在这样一个状态下,在曹明子到来之前或者离去之后,她坐在吧台边喝上一杯,心里想着曹明子。

突然一阵头皮发麻,接着是一阵尖锐的刺痛,然后是天旋地转。

这是命运吗?她想。可是什么才能叫做命运呢?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我是虐文作者的?

出来领!

☆、二

21世纪的那头几年,大概是最适合年轻人在北京奋斗的时代。各方面的成本都不高,各种机会都很多,上升渠道即便看不大清楚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而且不用刻意去等什么风口,根本就是哪里都是风口,谁都可以上天。曹明子进入外企,算是抓住外企黄金时代的一点尾巴;汪袤云本来有意充满冒险家精神地进入一片寒冬的互联网企业,最终被曹明子劝住,也去选择外企,结果一步走进当时最好的那家。

曹明子笑着对汪袤云说,真比不上你,你一去就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合作伙伴,以后我要管你叫老板。“不,得叫您。”她笑着说。

汪袤云的反应是拿了第一个月工资先拿一半寄回去给养母,然后就去找曹明子吃饭。曹明子如今稍微稳定下来一点,但正在积极追求升职。眼看着周围的房子拆迁的拆迁新建的新建,大家都想趁着有钱买一套,这样就等于是在北京真正留下来了。汪袤云知道,一旦升职,曹明子手里的余钱会更多,虽然还是要贷款——这个事儿她甚至这样想过,她可以借钱给曹明子,她的,她家里的,就是她的。

每次她看到曹明子辛苦劳累,这话就在她心头浮现,但最终还是没说。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主动去说这个话。自己是曹明子的谁呢?说起来曹明子在北京朋友很多,同学大把,自己只是和永远在人群中闪耀的曹明子学姐关系好的一个学妹罢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曹明子这样多的朋友当中能排到几号。这不是挤公交车能不能坐上这一趟的问题,而是她不想和其他人去挤公交车,她想和曹明子单独去打车。

如果你给我和大家一样的,我可能会选择不要,我想要独一无二的。曹明子对她们那一级的其他人缺乏了解,大约自觉无话可说,也就很少问汪袤云“你们那一届的其他人”一类的问题,何况汪袤云经常为了来见她来陪她推掉和其他人的约会。

如果好的本来就不多,为什么不给你?她甚至给曹明子带过来源成疑的日本版CD。

那个时候,单身女性买房是很稀奇的事情。常见的情况不是要结婚就是要结婚,把父母接来北京都是很少的。一开始汪袤云也怀疑,但不敢问,更何况曹明子一直有大把人喜欢她是知道的,曹明子谁也没有答应她也是知道的。她从未与曹明子探讨过这个问题,既忌惮这是他人隐私不便打听,更觉得自己与曹明子并没有十分亲密所以缺乏资格去打听。

我要是问,她当然会回答,她一向这样好;但她或许也会继续说,怎么想到问这个?

又或者那答案不是我想的怎么办?

我想要伸出手,我不敢,我害怕我一旦我说出来,我就会失去你。我会失去你。

汪袤云从头等舱的座位上艰难爬起来,拿出小药瓶,走向厕所。

关好门,她望着镜中消瘦憔悴的自己,打开药瓶,倒出两粒药片在手心,想了想,最后只吃了一片。医生说可以吃两片,太难受还可以吃三片,都可以。但她只想吃一片。两片可能就睡着了,睡着了如何想得起过去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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