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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15)

作者: 尼可拉斯 阅读记录

汪袤云这次决定来加拿大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去揣测别人的心是无用的,人仅仅掌握着自己的心,仅此而已。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医生说。

医生。她对医生微笑。

好吧,如果你执意。那药要带好。医生。

好的。她说。

这些东西你都在吃?医生问。

是啊。她说。

你——我和你也很熟了,咱们直说吧,你知道你这样吃意味着什么的。医生无奈道。

我知道。她说。我愿意。

她……是你什么人吗?医生问。不好意思,我——

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了。她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汪袤云愉快地享受着别人爱她的滋味。而且变得非常好说话,好说话到了即便对方很不好意思、心有戚戚地说爱上别人、准备要走、或者我可以爱上别人但是我也想和你就此断掉她也不以为意,统统应允。这些一开始爱慕她面容和能力、渐渐又爱上她幽默的人因为这怪异的作为而迟疑,继而如中了魔咒一般离不开她。感情中人总是贱,死心塌地的不要,若即若离的上赶着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就倍加珍惜。

这样的作为一点都不好,汪袤云很清楚,她在这些性格各异风格不同的女性身上寻找的只是被人爱慕的感觉,自己像个浪荡子一样。可说起来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浪子,因为她甚至没有主动去偷人家的心——她不要,她不愿意要,她不想要。

换言之,她甚至不愿意爱她们,一点都不愿意。

或许这是更糟糕的行为,或许又是稍微好一点的行为。她想。爱情啊,只是一部分的人生,也可以有很多形式。若我其实不可能再爱别人,而别人却偏想爱我,何乐而不为?只要没有人因此受到伤害,只要我可以做到最滥情的无情。

汪袤云是最好的情人,她要她们这样说,她要她们都快乐,她自己也快乐,哪怕其实无关。有的人以为和她喝酒,应酬之后再拉去续摊,总可以把公事扯成私事,总可以在她失去大部分理智的时候将她捕猎。她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汪袤云在酒桌上说不挑剔,什么都可以,并不是豪爽,而是因为她总觉得所有的酒都像水,没有味道。

她只是在等对方以为两个人都差不多了,提出要求而已。

自我满足的一部分也可以是被人喜欢这回事。

直到2012年11月的某天,某个晚上,某个不得不去的晚宴,以争取IPO顺利为目的,汪袤云目的性极强地完成了任务,正想走,面前穿越人群走来的是曹明子。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汪袤云先下手为强,然后准备说“但我还有点事”然后就跑。

“你太忙了,忘记这是张亚滨办的了?”曹明子两眼含笑,“人家也是我们的合伙人啊。”

汪袤云一听“我们”就起了鸡皮疙瘩,“是啊。我忘记了。”她想移开视线,因为面前的曹明子更加成熟美丽,头发剪了干练简洁的BOBO头,一袭黑衣配黄金,低调沉稳,钻石耳坠闪闪发光,眼线很重,显得她很优雅。

她从来都这样美,岁月留下的都是美好的痕迹,汪袤云想。

不时有人走过,和曹明子打招呼,汪袤云觉得不大好,毕竟她们的事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可她干嘛要在意?但她就是在意。如果你,如果我,如果我可以——

“电话号码换了吗?”于是她问。

“换了,这个。”曹明子掏出了名片,汪袤云看也不看地收下。

“好。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联系。”

“好,你多保重,袤云。”

她快步离开,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曹明子在背后望着她。

世界怎么会末日?

世界不如就末日。

世界不可以末日。

☆、七

春天,汪袤云去纽交所敲钟的时候,曹明子给她发来两个字的微信消息,“恭喜”。她回复的也是两个字,“谢谢”。那段日子,这是她们沟通的最主要形式和内容。你发生了什么好事,我从何处知道了,我会告诉你我很高兴;当然别的我也知道了,我只是不能说。我也不愿意说。我想我只能与你的快乐有关,与你的不快乐有关的话,我就越界了,不是吗?

汪袤云是这样想的。当她发现曹明子也是这样想的时候,她心里的滋味又复杂起来。

奇妙的是,从重逢一直到2013年的金秋十月,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见面。忙,当然。或者也有什么奇特的东西在“从中作梗”。汪袤云一开始有意躲避曹明子可能在的场合,后来发现无论她想不想好像都遇不到,因为本质上这是两家交集不大的公司。成功上市之后,整个公司内部弥漫着一种沉醉的兴奋过后的倦怠氛围。一切都很好,一切都不用着急,大家都发了财,大家都不再是之前的大家了,甚至有人开始出去吹嘘了。吹嘘的内容包括我们公司多牛逼,我们团队多牛逼。听吹嘘的人不时提到在上市之前的几次融资中汪袤云的作用,吹嘘的人立刻说,是啊,汪总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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