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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余情(7)

开了密码锁进门,黑漆漆的一片,蒋凤麟摸了很久才把所有的灯都亮了,光线让他微眯起眼睛,像是不适应一样。

自从他和连翘恋爱以来,每一次他回来,连翘都会在家里等着他,做好他喜欢吃的菜,替他拿好衣服放洗澡水。

他定定地站在玄关,对着宽敞明亮的屋子喊了一声:“翘翘?”

现如今,没有人回应他,实在安静得可怕。

蒋凤麟慢慢地走进去,客厅、饭厅和卧室,甚至是客房都仔细看了一遍,连翘的确不在家。

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净整齐,蒋凤麟颓然地坐在卧室的大床上,环视着这个昔日你侬我侬的地方,空气寂静得让人要窒息,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捋了把脸,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就坐床上,连翘是要生气的,踉跄着起来去打开衣柜,惊喜地发现连翘的衣服还在,和往日一样,他的在左边,她的在右边,而且有好几件是她很喜欢的经常穿的,她要去哪里不会不带的。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是有什么事想出去走走?手机被偷了或者没有电?恼了他了故意关机?

蒋凤麟来了精神,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自己想的这样,以前她也试过回了老家信号不好大半天联系不上人的,是最近自己太敏感,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样做好了心理建设以后,他缓过神来,自己拿了衣服就去洗澡,感觉从头到尾都清爽了许多。

反正也睡不着,他还要等连翘给他电话报平安的,想起刘秘书说连翘昨天去了新铺子,不如他也去瞧一瞧好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刘秘书,声音回暖了不少:“刘秘书,铺子的备用钥匙是不是在你那儿?我现在过去拿。”

刘胜斌自然听出老板语气里有别方才的轻快,虽然觉得奇怪,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是在我这儿,您是现在要去瞧瞧?我就在楼下,我送您过去吧?”

“不是让你先回家吗?”蒋凤麟问,他下机的时候都晚上八点了。

“也不着急回家,怕您有什么吩咐,就在附近转了一圈。”刘胜斌老实回答。

蒋凤麟当初看中刘胜斌的,除了他有真才实学外,周到细心也是很关键的。

他微微点头,笑了笑:“不错,看来我得加你薪水了。”这是肯定了他的做法。

刘胜斌不敢居功,只唯诺应了声谢谢。

车子穿梭在繁华渐退的夜晚,半点风都没有,估计真的要来台风了。

就算是热闹的市中心,也慢慢安静下来,许多铺子都打烊了,蒋凤麟等刘秘书开了门和灯,站在门口看了一下,似乎是对里面的装潢还满意,认真地点了点头,才抬步走进去。

刘胜斌识相地说:“蒋总,我在车里等您。”

蒋凤麟只是挥了挥手。

突然,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呜呜地响,他心一跳,激动地拿了出来,甚至手都是抖的,他以为连翘终于联系他了。

可是来电显示的“季陶”两个字浇灭了他的欢喜,他深呼吸一口气,才勉强划拉到接听,声音冷冷的:“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这大晚上的凑什么热闹?”

余季陶不明就里的被他数落了一通,委屈得要命:“咋跟吃了火药似的?我没得罪你吧,现在还不到11点嗳?”

“有话快说,别磨磨蹭蹭的!”蒋凤麟显得有些不耐烦,也没心情跟他唠嗑,怕连翘打不进来。

“我们在老江的‘国度’呢,大家起哄着让你也过来,这不正好预祝你脱单么?”余季陶脸皮厚,一向不怕这发小的冷言冷语,自顾自地说着。

江海潮开了个私人会所,吃喝玩乐都有,他们经常到那里捧场。

蒋凤麟“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柜台上的小摆钟,那是他从瑞士带回来的,放这里正合适。

“你们玩吧,我不在北京。”他淡淡地推了邀约。

这下余季陶吃惊得不行,再一天蒋凤麟和苏卉心不得奔婚姻登记处了?这节骨眼还跑去哪儿?他试图问:“那你,你在……”

“别问了,我还得等个电话,挂了。”蒋凤麟不由分说地切断联系,手机也不放兜里了,直接拿着。

铺子的装潢是他特意按了连翘的心意,从北京拉了人过来弄的,结果很让人满意,就是不知道连翘喜不喜欢。

蒋凤麟在外头坐了坐,看着周围的东西似乎都没人动过,就好奇连翘昨天怎么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他还惦记着,没来得及给她庆祝顺利考取了烘焙师资格。

烘焙……厨房工作区最要紧,他想到这里,就起身拐了弯到了里间。

开了照明,还没仔细看布置,就被长桌上的东西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待他走近了看清了,手指无意识地松了松,手机“啪”的掉到了地上。

这是一个做好的心形蛋糕,可能是天气热,裱的玫瑰已经有些塌了,随之塌的,还有蒋凤麟好不容做的心理建设。

结婚快乐——蛋糕上面这醒目的几个字几乎要把他的眼睛刺瞎。

他怔忡了很久,很久。

等一回过神,就见他抬手一拳捶过去,奶油溅到袖子上衣服上,这还不够,转手就把它扔到了壁橱,把厨具弄得乒乓作响。

而一直等在外头的刘胜斌见老板一时半会儿是不离开的,就贴心的在7-11买了点吃的喝的想送进去,正巧瞧见了这吓人的一幕,顿时战战兢兢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蒋凤麟只绷着脸说了一个字,滚。

终于只剩下他。

昨晚是连翘一个人在这里,今天是他一个人。

她终究是……知道了?

蒋凤麟滑坐在地上,双眸已然失去了神彩,看到脚边躺着的手机,他不得不承认,他等的电话不会再来了。

连翘留了个心形蛋糕给他,却把他的心给剐走了,没有任何预兆,没有只字片语,离开得这样的彻底。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气势汹汹。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想叫,想喊,可是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都哽在了喉咙,眼睛涩涩的,里头藏着从未有过的失措和恐惧。

连翘……连翘……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蓦地,他发现柜子上贴了两张什么东西,像是盲人重见了光明,一下子鲜活了,肯定是连翘留下的。

他爬了几次,才狼狈地爬起来,蹒跚地走过去。

是用立得拍照的照片,一张照的是蛋糕,一张则是两杯香槟,这是连翘的习惯,随身经常带着立得拍,遇到喜欢的都拍下来,还会写点话在背面留念。

蒋凤麟揭下来,急切地翻到照片背后,果然是他熟悉的娟秀的字体。

——满师的第一个作品。

——凤麟,我不怪你。

秀气的字此时像凌迟的刀,伤得蒋凤麟体无完肤。

他情愿她怪他、骂他、恨他,冲到他跟前质问他打他,也不要这冷冰冰的几个字。

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她有过那样的经历,一旦知道真相,怎么会接受自己这样隐瞒?

对的,她的经历……她几乎什么都没带走,这是什么意思?

蒋凤麟忽的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

最近半个月刘胜斌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忙着谈什么大案子,而是整日跑各个公安局派出所,边警以及留意各大媒体报纸的社会版,只为了寻人,他老板的心上人连翘小姐。

距离连翘失去联系已经十六天,没有任何消息,她简单的社会关系让寻人的难度加大,没回老家,没有用身份证乘机或者坐火车,甚至连银行的交易记录都没有,刘胜斌的浑身解数都打在了棉花上。

而他的老板,公司不理,电话不接,只呆在公寓里。要不是他还每天一通的汇报电话他还肯听,真不知道他是否还安好。

这边一团乱麻,估计北京那边就更乱了,蒋苏两家的联姻消息可是早上了报的,现在却面临新郎缺席的危机。

可蒋凤麟什么人都不见。

余季陶得了连翘失踪的消息就赶过来,却吃了几次闭门羹。

蒋老太太的病情恶化,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敢告诉她,余季陶听说蒋凤麟父亲明天要过来提他回去,只得硬着头皮再去一次公寓,谁叫他们是哥们儿?

顾青早请了年假,和余季陶约好去欧洲玩的,可余季陶现在哪里走得开,她索性就跟着他过来。

这次去公寓也跟上了。

余季陶把门铃都摁烂了,里头的人还是没半点反应,他再次打了座机,依旧自动答录功能。

“我说来了这么多次,你好歹给我开个门吧?别逼我找人砸锁撬门,我告诉你,今儿个不让我进去,明儿个就是蒋叔来了。”余季陶又气又急。

门前安安静静的,很明显蒋凤麟不甩人。

顾青觉得余季陶太磨叽,就抢了手机:“你这样不行,看我的。”只见她拿过去就大声说,“蒋凤麟,你还记得上回我们几个去海边吧,我拿江海潮的单反照了很多连翘的照片,还有视频,我把记忆卡拿来了,你要就开门,不开门我就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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