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试着把齿轮拼回去,我的注意力早就飞出天外了,这会儿干脆低着头专心玩齿轮,反正我又不是主角。闷油瓶一直没出声,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间,却也没人一定要他说点什么——这届小张行不行显然大家心里都有点数。不过他看起来是在仪态端正地放空自己,不像我开小差开得光明正大,实际上我拼错零件的时候,他就会动一动,勾勾手指,指一指正确的那个。
这个活儿比较精细,即使是在闷油瓶的在线指导下,我的进展也很缓慢,大概拼了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周围气氛又有点变化,这才从专注入神的状态里拔出来,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样板房”。
怪不得周围原本暮气沉沉的老张们这会儿也精神起来,眼前这段墓道的设计,确实有点意思。
站在墓道里的是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子,她轻轻向前迈了一步,脚刚落地,她脚下的一排地板、连同墙壁、天花板,整个转了180度,就好像一排吐司里有一片面包颠倒了个一样。这个女孩步履轻盈,在“吐司”刚刚颠倒的时候,就又迅速地向前跨出了一步,接着第二片“吐司”也跟着旋转了起来。女孩脚步不停,很快整个墓道都开始速度不一地旋转起来。
如果只是墓道旋转,整体效果看起来可能是有点滑稽,但是随着墓道旋转,一些原本是天花板、墙壁的位置有石板滑动,就露出了深藏其后的机关——
一块石板滑开,里面的喷头对着女孩喷出了一堆小橡皮球;
刚转到头顶的地板裂开,对着下方喷出了一堆彩带。
所以说,加上机关之后,看起来就是非常滑稽了。
我正震惊地看着眼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墓道时,女孩在墓道里已经跑过大半了了,随着墓道翻转露出的各种喷射型机关被她灵巧地避了过去,但是在她前方,有一段地板悄无声息地翻了过来,为了躲避机关,此时女孩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她没来得及收脚,轻轻地“哎呀”了一声,直直地踩了过去。
然后墓道内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这段地板翻过来后,上面粘着一整排的惨叫鸡。
我确定我听见有人偷偷地笑了。
女孩的身形顿住了,各路机关终于把她喷了一头一脸,她顶着一头彩带慢慢从已经晃荡得像个万花筒一样的墓道里连跳带蹦地走回来,脸蛋红红的,小声道:“不好意思,有点紧张。”说着,还往人群里某个方位偷觑了一眼。
我也有点想笑,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张家人,要是以前说张家的女人什么样,我只能想起张海杏姑奶奶,并且下意识觉得心肝脾肺带着肋骨都疼,都尼玛是阴影。眼前这个女孩子,却是一副腼腆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人畜无害。
但是眼下看着她的机关和她身上的彩带、地上乱滚的橡皮球,小张们都在偷乐,老张们都很无言。
张海客叹了口气,问道:“你这个机关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脸又红了起来:“这些都是……象征性的,我怕我自己躲不过去。”
事实上她确实没躲过去,幸好踩到的是惨叫鸡,如果是钉板,那就应了张海客下来前说的“有点危险”了。
“你这样分数不会高的。”张海客道。
哇,还真要打分,我咋舌。
“没关系的。”小姑娘腼腆地笑笑,又向她刚才看过的方位看了一眼。
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看见之前见过的一批张家头头们里唯一的女性,她此时也正一脸严厉地看着那姑娘。
“话也不能这么说,”一个我已经听熟悉了的声音响起,“大侄女这机关意思都到位了,思路还是好的。”
没想到这个找茬冠军会为这小姑娘说话,我看了那中年人一眼,就见他正好扭脸对着那个神色严肃的女人笑了笑,我刚脑补了一下他的动机,就听他话锋一转,道:“族长觉得怎么样?”
这人真够可以的,专业撩闲一百年。
张海客在我们身后轻轻咳了两声,我猜他是在暗示闷油瓶不要上套,要么是这个机关还有问题,闷油瓶如果说了好会被打脸;要么是闷油瓶说不好会开罪那女人那一支分家,而这一支分家又格外的有势力。但是对于机关,闷油瓶是不会看走眼的,那就只能是想等着闷油瓶说实话得罪那女人,而他反正已经对她们表露出了友好的态度。
闷油瓶应该也能听出来张海客的意思,但他混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可以,但是不合规定。”
“但是也没有说过不可以用这些代替杀伤性机关,”中年人一笑,意味深长道,“海客还特意说过,首先要保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