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七天(2)

我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他显然没有弄明白我的意思，甚至可能还会觉得我在和他开玩笑。但我没有，我是真的出了车祸。和他分手半个月后我报了个旅游团，结果巴士开到半山路上被一块落石砸中，我变成了植物人，所以严格来说现在的我确实没有死，我只是醒不过来而已。

我试图和他解释，但却又无从开始。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并不需要为我的生命负责，况且，是我自己选择去参加的旅游团，和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你说你在医院昏迷不醒，那在我面前的这个你，是什么？”

他终于发现了我言语中的盲区，开口质问变成了鬼魂的我。我像是被嘉奖的小孩，咧嘴一笑，终于得以实施自己早就设想好的坏心眼。

我故意凑近他，让他能够借着些微透露进来的黯淡光线看清我的脸。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我想那应该是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我甚至能借着他瞳孔的反光看见自己一张一合的嘴巴，那张坏心眼的嘴巴正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我不是人，是鬼啊。”

我等着看他被我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我都想好措辞要怎么嘲笑他了，但他却没有。

“你死了吗？”

和我想得不一样，他看上去很紧张很焦虑，要不是我已经和他分手了，我会以为他是在关心我。

“当然没有，我只是醒不过来而已。”

让他失望了，我当然不会死，但也说不准，植物人的状态谁知道呢，万一哪个粗心的护士不小心把我的氧气罩撞歪了，那我可不就要死了么。

他抿了抿嘴巴又不说话了，和他在一起七年，我还是搞不懂他心里的想法，甚至我觉得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不然在得知相恋过七年的前男友如今昏迷在外省医院的情况下，他怎么能保持如此的冷静呢，真是冷血的人。

但他没有这样沉默下去，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还有我这个鬼魂在房间里，他开始驱赶我。

“回去，回到你的身体里去。”

我气得想笑，又不好发作，只能板着脸甩开他的手。做人的时候不受待见，做了鬼还得被他气。我要是知道怎么回去，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被他下逐客令。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这一次他放缓了语气。

“你为什么会变成鬼出现在我这里？”

我当然不会回答他，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非要说的话，因为我是一个性格孤僻的人，这一辈子只死心眼地喜欢了他一个，所以七年来和家人断了联系，也没能交上什么朋友，或许变成鬼的我只能记得起他这一个人了吧，真是没骨气。

“车祸……很严重吗？“

他没等到我的回答也不气恼，随即指了指我手腕上的手表。手表的镜面已经开裂，指针也已经停止了走动，他提醒我可以把手表摘下来。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虽然已经彻底坏了，但我并不想把这块表摘下来，非要说的话……

“这是你送的。”

他被我说得楞住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是在说那块表。看他认真思考的模样，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时候送过我那块表。也难怪他记不起来，七年来他从来没有送过我什么礼物，唯一的一次也不过是这块抓娃娃机里头意外抓上来的便宜手表罢了。现在这块手表已经面目全非，他要是能记起来那才让人惊讶。

他终于放弃了探索那久远的记忆，掏出手机翻阅着什么东西，我趁着他没注意，悄悄凑过去偷看他的手机页面，居然是在看去云南的车票。

我往外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慢慢升上来了，初升的阳光透过没拉实的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我还沉浸在小说和电影的荼毒里，警惕着神经担心被阳光照到的自己会就此消失，但他显然不这么认为，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坦然地拉开了窗帘，清晨的光线就这样直直照进来，照亮了屋里的每一处。

我被那光线刺了下眼睛，反射性地拿手去挡了一下，他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些什么，急忙又把窗帘拉上了，转过身着急地查看我的情况。

看他这样紧张我却有点不好意思，我只好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主动地拉开了窗帘，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不会有事。能有什么事呢，我都变成鬼了，最多也就是再死一次。

意外还是发生了，事发突然，他没能买到车票。我原本以为他会买迟一点的票，却没想到他选择了直接带我上车，自己开车去云南。

那可是云南啊，就算一直不眠不休地开，也起码要开上一天一夜才行。我突然有点搞不懂这个和我相恋了七年的男人，我还以为在他心中我并没有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