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入罗帷(123)

她想了想，终于鼓足勇气，提着一口气说：“燕王发了八道军旗，奔向城外的八个方向，看到谁家有两三岁的小儿，不由分说，一律抱回宫中。”

“他这是想斩草除根吧。”燕王做事，倒是颇有暗卫之风。

“嗯。”小玉梳点头，伶俐道：“你们可以查查郭美人。”

“好。”

“还有，你们，你们万事小心。”

白尊笑道：“你竟然担心起我们来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 ...”

“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们赢。”

白尊笑道：“多谢姑娘，我们尽量。”

“嗯。”小玉梳低头笑了，轻点竹叶，踩了上去。

快锋冷淡地说：“这丫头就是你的内线？”

白尊忙说：“不敢不敢。我救了她几次，帮我打听些事情而已。”

什么不敢不敢，私自成亲你都敢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吗。

小玉梳穿着粉色的绣鞋，鞋面很密，不会被泥水沾湿，她踟蹰着，在宫墙之下徘徊了片刻，远处的打斗声已经听不见了，寒栖应该没事了吧，一阵风起，发丝浮动，绿色的裙角向侧面荡漾开来，像皇后宫里静默的翠林听风图。

宫墙里面的火渐渐熄了，墙外的房子却一间间着了起来。

小鸦带着几个人，挨家挨户地敲门，见到吃奶的孩童，无论男女一律抢走。他肩膀伤得厉害，一动就要渗血，脾气比往日大了七八十倍，稍不顺心，就要大声骂人。

白尊心里着实不爽，几次想出手，却碍于小玉梳说的，不仅是城里，城外的孩子也遭着秧，才忍住了，想找个一并解决的办法。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在昏暗的小店里，每个人都低着头，没有言语。寒栖被俘的消息更是给这里蒙上了一层寒霜，将本就低落的士气打进了谷底。

天渐渐发白，潮湿却没有因此而变淡，白尊身上沾了露水，经过柳树时，头发上还黏了两片叶子。

锦幔帮他取下叶子，递上素色手帕。他们相见两次，都没怎么说话。白尊随便擦了擦，推开了帕子。

这家店有趣的很，有窗户却没有糊窗户纸，或许以前糊过，是米做的，一场雨便没有了。白尊透过破窗，俯瞰着下面的街市，南京城一共就这么几条街，燕军已经搜了两遍了，为什么还锁着城，是不是还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白尊轻咳一声，赶走了空气里的沉闷。

“快锋师兄，我觉得事情也没有那么糟。”

快锋皱眉道：“我说有那么糟了么？”

哎哟，师兄以前没这么易怒吧，白尊解释道：“皇上和二皇子一日不见踪影，王爷就一夜无法入睡。他比我们更着急，但是他擅长打仗，不擅长捉迷藏。我们虽然不擅长打仗，却更擅长找人。”

我们不擅长打仗？快锋冷冷地说：“那你去找找看。”

“多谢师兄。”白尊领了命，随手捡起一支筷子，在桌上画出一个葫芦的形状，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就是南京城歪歪扭扭的城墙。

他没有沾水，可是每一道线，都在众人心中印了出来，一阵分析过后，城里一条条僻静的小巷子便立在了油腻的木桌之上。快锋好像有点懂了，皱眉道：“丑鱼巷什么的，都是外地人不常去的地方，但是燕军也没那么蠢吧，肯定也会去搜一搜的。”

“是啊。”白尊同意他的意思，可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也许郭美人用什么方法把孩子给藏起来了。

她一个弱女子能护到几时？

他将伤势不重的几位师弟派了出去，四处走走看看，如果可以，顺便看看何夫人家，小春酒馆，还有，那个穷得只能睡平板车出行的刘大人怎样了。他喝了半杯冷酒，一边冷，一边烫，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锦幔幽幽地坐在了他身边，柔声说：“你的手臂怎么了。”

白尊笑道：“一点皮肉伤。”

她想请贾医官看看，可是想想都觉得多事，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贾优真的很厉害，不但帮他照顾了师弟们，还能一下子猜中他的心思，自己怎么这么笨，什么都帮不上。

锦幔柔声道：“是我没用。”

“没有啊，天下易主，又不是你的错。”

锦幔莞尔：“马上入秋了，这里没有被褥，太冷清了，我找到了几条冬被，腊月里挂起来可以做帘子。”

他们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锦幔竟然已经在计划过冬了，就连一直闭眼运气的快锋，都被呛了一下，轻轻咳了两声。

锦幔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脸红道：“我本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谁知反而成了拖累。”

“没事。”白尊分身乏术，完全顾不上她，解释道：“我只是看不得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