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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敛君山黛(52)

作者: 洗猫匠人 阅读记录

连日来,她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让我在心目中不得不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我相信玖娘说得话,不管是处于她在王府的下人中听到的风声,还是她按照人生经验对局势做出的预判,都可能是最终的结果。

玖娘不断在我耳边念叨,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刘珩对我心存夫妻恩情,不必过于担心……崔家对我本就不好,官宦人家的女儿一旦嫁人都是泼出去的水,自保尚难,不必再把本家放在心上……大萧株连之罪不及女眷和十四岁以下的幼童,就算崔家遭遇了天大的祸患,我还有燕王……

“我还有刘珩?”我苦笑着,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玖娘不懂我的心,我会担忧,愤怒,恐惧,甚至心存退意,并非是因为心中没有刘珩,而是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我心中有了一席之地,紧接着,我心中的天平会不断往他的方向倾斜。

太后寿宴那晚他帮我接住刺客的一剑,我心中想的是,如果他不能醒来,那我也绝不会活着。我被崔家像赶一只流浪狗一样轰出门来,是他衣衫单薄在月色中孑然而立等我回燕王府,在我崩溃大哭的时候拥我入怀。

可是一心只想着夺取太子之位的人是他,和南宫夫人欢声笑语的人也是他,只怕别人用了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只是逢场作戏,便骗去我此生的不得安宁。

而我,却不可能再与他逢场作戏,放下情意,没有了心,才能在家族灾难的元凶面前如同一具空壳那般活着。

而此刻的我,只想要逃。

仔细看看这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都带着他的气息,曾经刘珩骂我的时候最喜欢说的那句话,燕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我的,这半句是对的,后面那句却不对,属于他的东西里面并不包括我。

前人的戏文里,有一个番邦郡主为了一个多情浪荡的中原男子,抛弃家国父兄,以及中原人最在乎的夫妻名分,誓死相随左右,却始终不能得到这个男子的全部真心,最终被背弃却无怨无悔。这幕戏曾在上京的坊间风行一时,郡主的形象在欣月楼丰仪奴的唱演下鲜活动人,闺阁中的少女多以番邦郡主为情无悔为效,葫芦依样,做出多少令人唏嘘的事。

这写戏文的,一看便是个男人,这郡主看似比中原女子更加率性,为了爱情可以放下自尊,实则被当成了一件不可以有其他感情的物品。

比起靠着刘珩的三分真意苟活,不如带着我的自尊离开。

我打开陪嫁的箱子,收拾了几件从家带来的衣物,换上男装,打算离开这个我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我有些舍不得一点金,但我此番出行,前路未知,自身活命尚且难保,把它留在王府,还有玖娘可以喂养它。

茯苓是跟我一同长大的贴身侍女,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抛下她一个人留在燕王府。

所幸刘珩并没有加强守卫对我的看管,为了帮玖娘免于责罚,昨晚我叫茯苓悄悄在她的晚饭里放了蒙汗药,收拾妥当后便翻墙逃了出去。

大街上人烟稀少,兵曹参军事一个人顶着大日头在约定的地点等着我,我的心开始慌了起来,未等我开口,茯苓已经冲了上去,摇着他咆哮:“我家大公子呢,不是说带不到他提头来见吗……”

我拉开茯苓,“别急,你慢慢说。”

兵曹参军事脱了甲胄,只穿了便服,谨慎地打量了周围,便小心翼翼地跟我们说道:“跟我来。”

我再三嘱咐茯苓给我闭紧嘴巴,不可以多话,然后跟着他来了一间小小的茶坊。一进门,茯苓就像被踩了脖子的鸭子一样撕心裂肺地冲上前去喊了一声,“大公子!”我和兵曹参军事对视一眼,各自的眼中都写着无奈。

崔嵬轻衣博带,做一个书生装扮,板正地坐在桌前,放下茶碗,定定地看着我们,倒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气魄。

崔嵬从来话少,但凡说出口的,必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三言两句间,只听得我心惊胆寒。父亲与太后寿宴后刺客父皇一案无直接联系,但父亲的部下有人参与此案,识人不明,是为其罪。

但更要命的是,牵扯到了一件陈年旧案,父亲有叛国欺君之罪,父亲和崔嵬都会被抓起来,只怕死罪难以避免,至于崔家的眷属如何处置,还要看朝廷如何判决。

“父亲怎么会叛国欺君呢?”我不信,父亲一生忠勇,年逾花甲,不该当此罪名。

崔嵬冷着一张脸道:“我的时候不多了,没有功夫跟你讲这其中的是非曲直。你只记得,父亲这个罪名,是不得不担,否则折损的,是皇室的颜面。所以我想,圣上还不至于对崔家的女眷赶进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