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空中跌落(83)
这事儿说起来也怪,两人之间有近十年的空白,半米的距离拉得很远,可读懂谢梓洲神色的每一处细微变化,好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理所当然。
反正口都开了,尴尬也尴尬了,鱼淼反而放松下来,口吻自然:“你这是去挖煤了吗,怎么黑了这么多啊,虽然也挺好看,够男人味儿,就是看着怪不习惯的。”
她紧接着迅速道:“我还是比较看得惯你白到反光到时候,白雪公主似的,是真好看。”
小姑娘一张嘴张张合合像把机关枪,神色自若,双手抓着奖杯来回搓,视线微飘。
一头长发快到腰际,浅金色,卷发披肩,妆容清淡,白色小礼服勾勒腰身,漂亮的锁骨展成一只蝶,肤色莹白。
精致的洋娃娃般。
你好。
好久不见。
谢梓洲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
他抿唇,走近。
鱼淼还在不停胡扯,瞥见他靠过来,声音立马止住了。
他看上去没有明显的不高兴。
但情绪绝对说不上好。
鱼淼开始反思自己哪里说错了,然后发现,好像每一句都不太对。
谢梓洲在她身前站定。
高大身影微俯,黑眸幽幽地垂下。
“秒秒,”他缓慢说,“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
男人弯下身,带着与年少全然不同的成熟与危险,又携着像少年一样闹脾气闹得非常表面的不悦。
鱼淼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谢梓洲。
不太习惯,下意识想躲。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谢梓洲低低开口:“别动。”
鱼淼企图挪动的脚步钉在原地。
抬眸看他,非常可怜地吸鼻子,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动。”
嗓音糯。
谢梓洲一顿。
作茧自缚,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有点儿受不了。
两人挨得近,强硬拉近的距离仿佛在消磨时间带来的手足无措。
鱼淼鼻头倏然发酸。
眼眶瞬间红了。
“谢梓洲,你怎么离开了那么久啊……”她低头,眼泪砸在奖杯上,顺着奖杯往下滑,“早知道我就用我零花钱上二手市场先给你掏他娘的一个二手手机,再给你办个电话卡,怎么着也不至于一点儿音信也没有吧。”
“高二的时候我爸工作调回宣江,我也回去了,”她边哭边说,“但是我还特意嘱咐陈炀了,我就想着如果你回来没找到我,好歹陈炀还能把我联系方式给你,咱俩也能联系上说上话……”
鱼淼哭得委屈,长长控诉,谢梓洲抬了抬手,又放下,说:“我回去过。”
“我知道!”小姑娘发脾气,“你什么时候回去不好,偏挑高考完那个暑假,陈炀去旅游不在家,唐晓尧每天出去兼职也老不在家,你就偏偏那个时候回去,你是不是猪啊!”
谢梓洲抓住重点,“你知道我回去过?”
“哦,前几天知道的。”
“……”
鱼淼很不满,睁着泪眼瞪他,有点儿不可思议:“谢梓洲,你怎么眼泪都不帮我擦擦了。”
谢梓洲:“?”
鱼淼心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哭你还给我擦眼泪呢!”
谢梓洲:“……”
有什么隔阂无意间打碎。
谢梓洲勾起唇角,冷戾眉眼破冰柔了些,手抬起。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鱼淼伸着自己涂了樱红美甲的手撇掉眼角的泪,“你别把我妆都抹花了。”
谢梓洲:“……”
如果还是十三岁的谢梓洲,或许就随她了。
但是二十三岁的谢梓洲不会。
他仍是抬手,拇指按在她眼尾,稍稍使力一抹。
有些报复性的故意味道。
大地色眼影被他的指腹带走不少。
鱼淼吓了一跳,惊怒:“你知道你这一指头揩掉我多少人民币吗!”
指尖捏着捻了捻,谢梓洲笑出声。
男人声音低而沙哑,轻笑声像一把鼓槌,敲在人耳膜上带起震颤。
鱼淼看着他,紧绷的肩渐渐放松。
头顶云月朦胧,星辰稀疏。
热潮悄悄退了点儿,树叶轻轻扑簌,抖落藏在枝丫上的蝉鸣。
鱼淼轻声说:“你走之后我有好好学习,考上了海中,高二时候回宣江转进附中——就是我们那儿的重点高中。高三的时候艺考,考上了T美,然后一直画一直画,大四那年画了部漫画,叫《山河海绘》。”她把奖杯举起来给他看,“你看,这是《山河海绘》获奖的奖杯,是不是很好看?”
“嗯,很好看。”
鱼淼放下奖杯,笑容微敛,说:“这是我这九年的经历。你呢?”她声线放轻,“谢梓洲,这九年……你过得怎么样?”
谢梓洲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