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空中跌落(120)
“谢梓洲,”她赶紧出声儿打破这种奇妙的尴尬,“你带的哪个班啊?”
“我不带班。”
“啊?”鱼淼睁大眼,抬头看他,“你们不是被派来当教官带军训的吗。”
“那是他们,”谢梓洲抬手拂了拂她有些被风吹乱的刘海,“他们带军训,我带他们。”
鱼淼理解了下:“你就是个泉水指挥官?”
谢梓洲顿了下,点头。
“就你一个人带他们吗?”鱼淼好奇。
谢梓洲眉头皱了皱。
鱼淼:“?”
“还有一个,”他淡淡道,“叫周黎。”
鱼淼“啊”了声。
谢梓洲:“怎么?”
鱼淼看了他几秒,停下脚步。
她停下,谢梓洲也没有再往前。
“我们来这边说。”
鱼淼抓起他的小臂,把人拽到一边角落里。
角落里光线爬不过来,人少,只有旁边的自动售货机偶尔有人来买水买饮料,亮着“不要忽视我”的提示性灯光。
鱼淼视线飘了飘,捡起方才的话题,坦白道:“周黎……就是那个操作失误,贺哥去救他结果自己腿伤了的人吧?”
谢梓洲没什么表情:“贺哥告诉你了。”
“嗯……”
鱼淼踌躇地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抬眸看他:“你和他是不是关系很不好啊?”
谢梓洲没说话。
“你恨他?”
“……”
静默片刻。
谢梓洲忽然说:“怪过。”
鱼淼安静看着他。
她面向着光源的地方,即便被他身形遮挡了大半,眼底还是映着遥远处一点微弱的光。
谢梓洲却从这微弱一点光里,看见了整片宇宙的星辰。
亮而灼人,仿佛能驱散他周围的一切阴寒。
他紧紧锁着这双眼,低声开口:“贺哥对我很好。”
他从小就不善表达自己对别人的善意和感谢,鱼淼以前就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是如此。
一句“他对我很好”,对他而言已经涵盖了太多的东西。
分量太重。
贺云不是会向别人说自己付出了什么的人,谢梓洲也是不善表达这些的人,鱼淼便也不再往下追问。
她抓着谢梓洲小臂的手还没松开,不自觉紧了紧,道:“所以贺哥为了救他,腿伤不得不退伍,你觉得是他的错,所以怪他。”
谢梓洲:“嗯。”
顿了顿,他又说:“所以,怪过。”
鱼淼愣了愣。
心头某处缓缓放松了些:“意思就是……现在不怪了?”
“……”他眉间轻蹙,声音平而干,“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是很明朗的一个答案。
“秒秒。”他轻声唤。
鱼淼:“嗯?”
“我很不好。”
鱼淼一怔,随即有些不高兴:“谁说——”
说到一半,他轻飘飘打断:“我不好。”
“……”
“我经常觉得,我可能疯了,”谢梓洲垂着眸,无光,无边黑夜在他眼底漫开,语调却很平静,像风雨将来前,突然无波无澜的海面,“我不正常。”
——“偏执这一项,他的分明显偏高”。
贺云的话在耳畔若隐若现。
鱼淼抿唇看着他,固执反驳:“没有这回事。”
“有的。”
“没有!”
“……”
男人忽然笑起来,轻声问:“秒秒,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那场火灾。”
鱼淼眼皮一跳,隐隐有种预感。
“记得。”
“我当时说,火是他放的,他想杀我,这是真的,”他勾了下嘴角,像是自嘲,“但我那天选择回家,想杀了他,也是真的。”
“嘭——”
远处不知道是谁踩爆了一个矿泉水瓶,巨大声响回荡在操场,层层叠叠地发散扩远。
鱼淼吓了一跳,不自觉又抓紧了他。
下一秒,温热袭来,眼前彻底黑下来。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贴在她后颈,不容逃跑的姿势。
狭小怀抱内,她的心跳声变得尤为清晰。
谢梓洲的心跳声亦是。
他的竟然也很快。
鱼淼紧绷了一秒的神经不知为何在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之间,松懈下来。
她趴在他怀里,安静地没有说话。
“还有贺哥腿伤的时候,我也想过周黎死了就好了,”他的嗓音贴在她耳边,淡得被风一吹就散了,“还有你。”
“还有你,秒秒。”
鱼淼喉咙发干,涩涩地开口问了句:“我?”
他却不再答,只轻轻笑了一声。
怀抱收紧。
鱼淼终于意识到,他的那份“不正常”。
但她依然不怕。
为什么要怕呢?
他是谢梓洲啊。
为什么要怕。
鼻间全是属于鱼淼的味道。
淡淡的某种花香,又有点儿柑橘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