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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簪云(81)

作者: 棠岁 阅读记录

萧齐肃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见他这副模样还笑了起来:“怎么了溶哥儿?莫不是还怕为父骗你不成?”

这个父亲,当真是……呵。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为他找一房他既不喜欢也上不得台面的妻室?

萧昱溶缓缓地把那枚白玉扳指套在了手上,玉是暖白,手是冷白,但都在昏黄烛灯下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色。他站起身,语气带笑,眼神却像是外头呼啸的狂风一样凛冽:“父亲这是糊涂了,不如好好回忆回忆,您到底有没有为我定下过娃娃亲。”说着。他将带着扳指的右手举在身前:

“您瞧仔细了,扳指这儿刻着一个‘宁’字,乃是北宁贡品,是当年皇上赏赐给我的,可不是什么信物。”

萧齐肃冷了神色,沉沉开口:“萧昱溶,你莫非是觉得我在骗你不成?”

他还不死心。

萧昱溶放下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裳,眉眼都带着张扬的笑意:“不,我的意思只是……许是父亲记差了。不论是信物还是合婚庚帖都没有,只怕连生辰八字也不曾合过,怎么能叫……娃、娃、亲呢?我现在,当还是自由身。”

萧齐肃的确没有这些东西,他只能沉默。

原本以为不过一个半大孩子,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又贪玩成性,只怕在顾家也没学到什么东西,随意哄骗两句就能成功了。没曾想,倒是这么敏锐。

他索性就顺着萧昱溶给他搭的梯子往下爬,微微笑了起来:“瞧我这记性,也是想着你大了,是时候成婚了,竟然记错了。你小时候我是与济全侯商讨过几次,不过后来就没了下文。”

反正……来日方长,何况就算没了济全侯,京都这样的姑娘也为数不少。

萧昱溶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告了退。走到门口,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帘子,又忽然转过身来:“对了,父亲不必为我的婚姻大事太过费心,我已经有了成亲人选,用不了多久便可上门提亲。”

他望着萧齐肃的眼睛,神色很认真。

萧齐肃静静地看着站在门边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微微点头,一言不发。

他看着萧昱溶掀开帘子,走进了外头的风雪。天地茫茫,他的身姿挺拔如青松,逐渐褪去了少年人的单薄和瘦削。

萧昱溶,长大了。

-

问松堂里,萧昱溶立于桌前,桌案上铺开一张裁得四四方方的雪白宣纸。他提笔沉吟了许久,这才敢沾墨落笔。只是方写了两笔,又觉得不好,皱着眉把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火盆,又换了一张。这套动作反复再三,萧昱溶终于开口:“点春。”

“小的在。”守在门口的点春应着,转过身快步走进了屋子,一进门就看到了燃得正旺的火盆,火苗蹿得极高——纸团放得太多了些,鼻端混杂着木炭燃烧的气味和融于其中的一点墨香。

一抬头,就看到萧昱溶紧紧拧着那好看的眉毛,一面把笔递给他:“这笔不好,换那根我最常用的来。”

点春连忙接过笔。

湖州笔,白玉做的管子,温润细腻,触手微温,紫毫软硬适中,半点杂毛也无。而最最重要的是,笔管上刻着“观云”二字,这正是萧昱溶从前惯常用的笔。

点春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捧着笔颤巍巍地转过身:“世子……”

萧昱溶看他没动作,不由得再度皱起了眉:“怎么?笔呢?”

点春哭丧着一张脸:“世子爷……这就是您惯用的那支笔啊……”

萧昱溶:“……”

他沉默地接过笔,深吸几口气,沾了墨,这才又开始在纸上写字。

“元元,见信如晤。我已到达京都,繁华欣荣之景甚于当年,日后可寻空带你出游……宣国公假言定亲一事已为我勘破,毋须挂念。萧昱溶。”

顾簪云坐在眠霞居的廊下默默地读着这封萧昱溶半月前写的信,头顶的桃花已经结了大大小小的花苞,团团簇簇,如雾如云,灿若烟霞。

合上信,她低垂了睫羽,暗自思忖。

济全侯府独女吗?

她早前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学习京都的家族势力了。依照她所掌握的消息来看,虽是个侯府姑娘,但家族早已衰败,唯一值钱的也不过就是这个侯爷的爵位罢了——可是京城又有谁人不知济全侯府只是个空壳子呢?而且一个侯爷的爵位,一年下来也领不到多少东西,或许对平头百姓而言已经很是不错,但于他们而言,不过尔尔。

更何况,不论势力只论爵位,宣国公这个一等国公爷可比那一等侯爷值钱的多。

若是说看上了济全侯独女的样貌人品,那就更是空口妄言。长安侯府的人去岁过年时来江州探望顾老夫人,她在一旁作陪。聊天的时候,侯府来人无意中提到了侯府姑娘:暴虐成性又骄奢淫逸。长安侯府的那位舅婆摇着头感叹:“现在除去那些想攀附个贵族的小人,正经些的不论是公子哥儿还是平头百姓读书人,都对这位姑娘避之不及。也不知道济全侯府怎么教养的,好好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让他们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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