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琛长大了,因此邓一朵能够更加直接地和他聊起形形色色的事,男孩站起身看着她,听她讲完这句话。
他说:“都过去了。”
“你恨他么?”
“恨。”胡琛面无表情,缓慢地点了点头。
北京的白昼似乎比故乡平滑,致使生活的步子更加迅疾。邓一朵在镜子前涂好唇膏,她上车,一边喝咖啡,一边打电话。
一天的工作又将开始了,世界喧嚣起来,办公室的玻璃门被助理推开,桌上放的,是新鲜出炉的策划书。
房间视野广阔,俯瞰CBD的大块区域,天空正呈现一种朦胧的蓝色,太阳光没有过分浓郁的色泽,像是无边轻纱,笼罩着忙碌又安和的道路和楼群;楼的顶尖刺进云里,邓一朵仰头,她看见了一架缓慢滑向远方的飞机。
曾经常住在家,现在,她却已经习惯了北方城市的燥热严寒,鼻息间江风淡薄了,那些带着雾气的、湿润的日子一去不归。
邓一朵常怀奋斗年月,并且,在新的职位上追逐更高层次的价值,她终究没有辜负自己年少的倔强,越活越自由了。
中午和胡琛约了吃涮羊肉,周明宏拎着包把儿子送来,她还一口一个“邓总”,脸庞沧桑了些许。
“我还要赶飞机,你们慢慢聊。”周明宏走了,穿着长风衣,钻进出租车里去。
餐馆里的温度适宜,清汤铜锅沸腾起来了,新鲜肉片能够在瞬间变色,胡琛收回了筷子,他说:“能和你一起吃饭,真不容易。”
“什么事?说吧。”邓一朵喝了一口水,然后微笑。
“就吃个饭啊,没别的事儿,”他往嘴巴里塞吃的,然后皱起眉头,说,“晚上还要上课。”
邓一朵无奈地笑,又给他点了饮料来。
结果吃饭一结束,胡琛让邓一朵在门口等他,一会儿,又回来了,身后的外送人员捧着花束。
“生日快乐,”是饭桌上才知道邓一朵在昨天过了生日,因此胡琛有些难为情,他把玫瑰递到邓一朵手上去,说,“我走啦,生日快乐。”
男孩忽然有些害羞,大概是掺杂着愧疚的,他一转身走了,到路边,又冲邓一朵挥了挥手。
午后阳光带着暖意,可融化不了硬冷的、冬季的风,时间止步了,白色花瓣倔强在怀抱里,托起颗颗水珠,是稚嫩的、羞涩的、活泼又温柔的。
第四十七章
林建宜伸手去够盘子里的小番茄,失手把整个盘子打翻在地板上,她慌慌张张,钻到桌子下面去捡,结果,脑袋磕在了桌沿上。
哭了。
张桦刚刚下班,她甚至顾不上换鞋,冲上来把女儿抱在怀里,她问:“怎么了?摔到哪儿了?”
“头被桌子撞了——”林建宜一张俊俏小脸儿,此时不顾形象地仰起脸大哭。
家里只有四岁的林建宜在,可火上还煮着鸡汤。
“爸爸呢?”确认了女儿的头没什么大碍,张桦有些气愤地询问。
林建宜可怜兮兮,她伸手去抹眼泪,然后,把脑袋靠在了张桦肩上,她啜泣着,眼睛红透了,说话断断续续:“爸爸,说,说去买酱油,下楼去买酱油了。”
张桦去厨房拿冰袋,顺手将炖汤的火关小了,她怀里是女儿,并且用下巴夹着手机,给林思阳打电话。
林思阳说:“我在超市呢,马上回来了,三分钟。”
“家里开着火呢,你让孩子一个人呆着,万一着火了,爆炸了,怎么办?我一进门,你闺女说头撞桌子上了,疼得直哭。”
张桦话音没落,林建宜又发起了小脾气,缩着头不许冰袋碰,撇撇嘴,泪珠从眼眶滚落,没几秒就再次满脸泪痕。
“没破吧?”林思阳慌张问道。
“没有,”张桦伸手拿了棉柔巾来,再次帮林建宜擦眼泪,她对林思阳说,“在用冰袋敷,就怕一会儿肿了。”
林思阳几乎是冲进家门的,他把装酱油的袋子扔在沙发上,俯身,说:“来,爸爸看看,严不严重?”
“爸爸——”即便没有娇生惯养,可林建宜受到的疼爱已经算是家中之最了,年纪小因此总被很多人围着,此刻受了伤又看到爸爸,她抑制不住情绪,皱皱鼻子,再次淌下了两行清澈的眼泪。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把你一个人丢家里了。”林思阳接过女儿,坐在沙发上继续帮她冰敷,并且,接受张桦的斥责。
她说:“你要气死我是不是?要是你出门一会儿,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没有下次了,我不敢了,都是我的错。”
在婚姻里,林思阳和张桦总避免着任何的压迫关系,因此这样的场景倒不是多见的,因为张桦不是无理取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