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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有城(8)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林秀一头长发,整整齐齐垂到腰间,她穿了件淡蓝色的运动外套,牛仔裤松松垮垮包裹着双腿,她眼窝不深不浅,一笑就弯起了眼睛,颧骨处的肌肉堆起来,牵动着纤薄的唇角。

画夹就在她背上,一把花花绿绿的伞放在了门前的旧篮子里,她冲着老板,喊了一句:“嘿,雨真大。”

“好久不见啦您,蓝山也好久不见。”老板叫郑朱玉,她烫着金色的卷发,红唇夺目,她穿着件纯白的连衣裙,布料紧贴着纤腰。

林秀下意识要转头,她甚至以为贺蓝山人在身后,她掩饰般,拢住了跌到颊侧的头发,冲郑朱玉点了点头。

一杯伏特加还没入口,林秀坐在角落的桌前,她有些难安,脚踩了一下桌子下面的横木,她仰起脸来,眼睛轻柔地闭上了。

眼前黑,也掺杂进来运动着的光影,林秀等待了大概半分钟,她更加心焦,于是又睁开了眼睛,眼皮上是两抹淡红色的眼影,小幅度地颤抖着。

已经过了贺蓝山平常上班的时间,台上胡须满脸的民谣歌手娓娓道来,吉他和非洲鼓一齐响着,黑暗处有人突然扯着喉咙,哭起来。

林秀眨眨眼睛,那里面荒凉又干涩,她拎起了脚边的画夹,湿漉漉的鞋子从地板上蹭过,她着急地摆弄着长发。

花花绿绿的伞还在门前的旧篮子里,差一点被林秀忘记掉,郑朱玉抬高了喉咙喊她;门前一个醉鬼歪歪斜斜,眼线口红摸了一脸,后来被一对中年夫妻搀扶着,离开了。

半个月之前,林秀与贺蓝山失去联系。

林秀走在这街巷潮湿的路边,眼眶不住地颤抖着,她咬紧了嘴唇,不想眼泪往下落,可忽然,背着吉他的高个子男生走来了,又走远了。

是一张瘦削又陌生的脸庞,而贺蓝山不是,他三十六岁刚过,却像是校园里走来的学生,他有点近视,透明镜片背后永远一双笑眼,他穿白衬衫,唱自己写的歌,与别人合租。

相识一年,贺蓝山是林秀最好的朋友。

连续三个月,贺蓝山都在郑朱玉的酒吧驻场,他显然很受欢迎,总有几个人慕名而来,有人告诉郑朱玉:“贺蓝山就是水啊,人是水,声音也是水,加糖的水。”

林秀邀请贺蓝山去吃烤肉,那是个很冷的傍晚,冬雨飘零,天空一片厚重的灰色;橙黄的炉火上,五花肉和小排嗞嗞冒油,配黄豆面和辣椒粉吃,林秀喝许多也不迷糊,她看着贺蓝山微红的双颊,被他那纯净又温暖的目光一望,这才醉了。

他们之间并不彼此了解,林秀只知道贺蓝山会写歌,知道他的年龄,他们在一种半透明的境界里彼此熟识,见面的地方就是郑朱玉的酒吧;三个月,几乎每天夜里,贺蓝山都准时上台,弹吉他,唱几首歌。

林秀从酒吧走回住处,她的家在一幢旧楼里,邻居们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楼下有拥挤忙碌的早市,从窗户向外看,正好瞧得见一条狭窄的街,那里破旧也温情,古老而神秘,有居民和小贩,以及摄影作画的人,彻夜灯火不灭。

林秀沉迷于雨天奢侈的喧嚣,它比安静更安静,耳边一切散作嗡鸣,想说的都在手上,她准备涂一整夜。

画画,是用色彩写诗。

林思阳伸手指向路边的巷子,问:“那里面的夜市,你还记不记得?”

车已经堵了近一个小时,雨还是没停下,白路从睡梦里醒来,裹着外衣坐在车窗边上,睁圆了眼睛看向外面,他也没回头,就咂咂嘴,说:“不记得这个夜市。”

“拉面烤串儿水煎包,芒果酸奶和麻辣香锅,还有羊肉汤……”夜市的美食说不完,林思阳仅仅是道了个名字,雨水糊在车玻璃上,一层一层漫下来。

白路伸手捂住了胃,他毫不在意,说:“太久了,真的是太久了,想不起来了都。”

司机师傅手搁在方向盘上,望着前方密集拥堵的车潮,职业素养使他时刻没有负面情绪,听见了那串食物的名称,只是喉咙鼓动一下,作罢。

白路总盯着车窗外面,面无表情。

车子缓缓动了,顺着大范围的车潮一起,林思阳沉默了一阵,说:“你和叔叔阿姨,一起生活吧。”

“他们身体挺好的,我们不住一起。”白路弯起嘴角两端,转过脸来冲林思阳笑,他眼睛里映照着黑夜和灯光。

一路到达了整个城市最昂贵的法式餐厅,在悠扬琴声中体验着精细奢侈的服务,林思阳觉得嘴巴似乎是失去了味觉,他内心里更多的是不安,因此没品味出什么惊喜的味道。

聊起了事业来,白路悠然吐了口气,他说:“我现在是模特,挺累,连续飞好几个月,生活不规律,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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