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居然没有哭闹,他被迫长大着,总劝告冯谧开心,两人去吃西餐,找服务员拍了张照片;陈云亮在楼下等陈晨,和林建宁一起。
年轻女孩特有的意气风发,是自信和冷酷掺杂的,可她又温柔,和陈云亮并排站着,视线在陈晨身上,又转脸过去,和陈云亮交谈着什么。
她就是她,与陈云亮是甜蜜爱侣,也可以成为陈晨的好友,她拒绝和冯谧太久的视线交流,避免了双方的尴尬。
一切都个性直接,又温暖。
三人走了,陈晨晃着手,说:“妈妈再见。”
天空是淡蓝色的,散布开蓬松的云,阳光往下掉落,世界仍旧浸泡在寒意里,冯谧踩着高跟的短靴,从另一个方向,往停车场走。
刚才,陈云亮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你生活愉快。”
回忆像是画册,平滑页面被撕扯成形变的图案,他们曾经,从情侣成为爱人,在这座城市奔波着、艰辛着、也幸福着……可变故来得猛烈,没有爱情了,爱情被打碎,七零八落。
林建宁将头发绑起来,她在厨房,跟在陈云亮身后,讨教糖醋鱼的做法;陈晨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面对电视,全神贯注。
家里开着盏暗沉的灯,桌上篮子里是香蕉和芒果;林建宁捏着装胡椒粉的罐子,她尝了一口锅里的鱼汤。
“你要不要尝?”她问陈云亮。
还没留神,林建宁忽然被紧紧抱住了,陈云亮从身后,禁锢着她的身体,然后有些痴迷地吻她。
夜幕才降临,窗外是带着水汽的南国的风,冬季不严寒,因此没太多岁末的氛围,只望得见远方大楼上的闪烁字幕,诉说着:除夕将至,过年回家。
眉梢抹着亮片的浓妆女孩,像是黑夜里一只猫,即将到立春节气了,除夕春节近在眼前。
尤华华弯下腰去,脸埋在了垃圾桶里。
“为什么要喝酒?”林建安温柔地拍她的背,果断地询问,他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发怒。
“不知道,我不知道。”尤华华擦着嘴巴外透明的呕吐物,她眼妆仍旧服帖着,嘴上的口红蹭得稍稍晕开,她看了林建安一眼,然后,再次将脸埋下去。
发出痛苦的反胃声音,柔美的肩颤抖个不停。
林建安叹了口气,他长大了,在一年之间变成了青葱少年模样,酒店套房铺满了厚重的地毯,踩上去像是在云里,而窗外,是城市最繁华地带的绚美夜景。
林建安去开门,让服务生将宵夜送进来,然后有些谨慎地颔首,说:“谢谢你,辛苦了。”
尤华华此时穿着黑色的吊带睡裙,她卷发在肩上散开,站起身的瞬间就向后倾斜,整个人跌进了柔软的大床里,她痛苦地喘息着,然后,用手捂住了额头。
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
林建安打开了白色金边的汤盅,他闻见了清甜的牛奶味道,于是转身,问:“牛奶红豆,要喝么?”
“妈的,我不喝!”小女孩说起粗话,倒显得不那么合适,即便她已经在混迹夜店了,她再次坐了起来,撇撇嘴,摇摇晃晃着,隐忍地哭出了声。
林建安拥抱她,有些生涩笨拙,可却带着青春期里最纯净浓烈的关心,心脏在四处乱撞着,他也眼眶红红,低声讲:“别哭好么?不要伤心,我陪着你。”
两个人,一个失落,一个英勇,他们试探着,乐此不疲,心脏晃晃荡荡着,像是一罐摇晃了很久的蜜桃味汽水……
林建安夜不归宿,他给妈妈打电话,说在朋友家住。
“注意安全,要过年了。”陈萍正为林建宁的事儿发愁,因此也没有怀疑他,聊了几句之后电话挂断了。
醉酒又呕吐,后半夜的尤华华,终于睡着了,她侧身躺着,被林建安拘着脸卸妆,呼吸是均匀的,这应该是一个平静安和的梦。
青春期的情不知所起,就像巧克力酱烫破了纤薄的冰层,像暴雨拍打在水面上……一切都是迅猛的,悸动可不仅仅有欲望气息,一切都不贫瘠也不满溢,恰到好处。
林建安躺在床脚,他差点在翻身时滚落下去,一整夜难以入睡,脑袋里像是一片风里的海洋,波涛凌乱,他的人生仍旧有许多烦恼,因此爱情不能够是全部,要回家过除夕了,林建安思忖着,他希望的是能够看到姐姐,希望妈妈不失落和烦躁。
白色头纱拖在身后,张桦闭上眼露出温柔的笑容,和她牵手的,是穿白色衬衫的林思阳……这是新出炉的婚纱照,被林思阳发在了家庭微信群里;林建安再次翻了一遍,他睡不着。
天边逐渐泛起温和的亮光,城市楼群被淡薄的水汽笼罩着,汽车汇聚成潮流,开始慢速移动,路边早餐铺迎来第一位客人,新鲜甜豆浆舀进碗里,配馅饼和油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