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现在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胡斯安嗤笑,他手别进裤兜里,低下眼睛看向邓一朵,“没有意义。”
邓一朵能够猜出大概,她知道尾行事件一定和胡斯安有关系,于是又往前站了几厘米,清了清喉咙。
她问:“您一点儿都不知情么?”
胡斯安穿皮鞋的脚向后挪动,他沉思了一下,摇摇头,说:“大概是胡琛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儿,所以没跟我讲,您是艺人总监,当然和艺人走得近一些,可我不懂得和孩子们相处——”
“那您还来送他?”邓一朵每一个字都吐得轻松,可这句话却像是一把柔情匕首,径直往胡斯安心脏上插去,她又迅速说,“胡琛现在已经不属于圈子了,我不准任何人以任何触及底线的方式去表达毫无诚意的喜欢。”
胡斯安表情有些凛冽,于是锋利的眉都蹙起来,他摇了摇头,然后指挥助理去买咖啡,而他自己,靠上来,凑在邓一朵耳边,说:“本来可以和平相处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你碰了我的人,这算什么?这不道德。”
邓一朵有些厌恶他的香水气味,因此不得不往后站一些,她抬起眼皮来,直视男人深邃的眼睛,忽然笑着捋了捋头发,说:“您和我谈道德?临时起意的情0欲、肮脏的亲吻还有流氓的习性,哪个更道德?”
“情0欲吧,毕竟情0欲很多都是临时起意。”
“如果胡琛没有被任何人尾随过,我们或许能够更友善地交谈。”
胡斯安伸手去扯邓一朵的袖子,可邓一朵正越走越远,她将手揣进大衣的衣袋里,逆着出口刮来的气流走了。
室外的天色灰白,邓一朵开车时候仍旧陷入沉思,她不是畏惧胡斯安,而仅仅是厌恶,她怎样也忘不了一个月前的雨夜,男孩带着凝固的笑容,靠在电梯旁的墙上喘气。
根据林秀的说法,林阅博这个名字的来历很单纯,她在客厅里举着白净漂亮的儿子,说:“要多读书,千万别像你爸爸一样做个渣男。”
“姐,下楼吧,该去饭店了。”
“帮我带着包包,”林秀穿着大衣,头发已经重新留起来了,她嘱咐着,又皱眉,“大包,塞尿片和奶瓶的。”
一个婴儿,导致全家人的出门都手忙脚乱起来,陈萍最终拎了包,凡凡由林思阳抱着,而林海和夏玉兰,已经先一步在饭店迎接客人了。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因此很多事情都进入了仪式般的收尾阶段,比如林思阳一个学期的工作,或林建安一个学期的课业,或者是这个家旧年的生活。
林秀终究没消沉下去,而对于贺蓝山的事情,她不怎么爱聊,可有时候也会提起他来,怨恨地讨伐几句。
这种时候,往往没人敢轻易搭话,因为被安慰对她来说,甚至是值得烦躁的事儿。
气温已经到了一年中最低的时刻,街边树冠深绿,在雾气中浸泡着,静默不动;林秀下车去,她身后站着抱凡凡的林思阳。
忽然有种绝望的眩晕感,因为她看见贺蓝山站在不远处,只是他头发忽然很长,正松松散散扎起来,腮边是很明显的整片胡茬,身上衣服也有种肮脏凌乱的感觉。
并不是因为贫穷或者落魄,而是贺蓝山在很短的时间里去强迫自己,变成了一个“有故事”的音乐人。
有故事才有希望。
“林秀,林秀。”他喊。
林秀有些困惑,可也在感叹人生无常,因为曾经的贺蓝山是那样排斥不修边幅的歌手。他总喜欢整洁干净的装束,温和而礼貌。
但这一刻,礼貌没有了,温和不复存在,并且,贺蓝山浑身散发着刻意为之的忧郁散漫,他背着吉他站在路边,表情里没有欢喜。
林秀被陈萍扯着袖子,劝说:“进去吧。”
“我过去一下,嫂子你带着思阳先进去,我没事儿。”林秀倒不想回避,她疾步上前去,站在了贺蓝山面前。
贺蓝山皱了皱鼻子,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今天诚心认错。”
“你不要试着让我同情,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彻底消失。”林秀没什么剧烈的情绪,她此刻仅仅是抿了抿唇。
天气有些冷。
贺蓝山伸手,在衣袋里摸索着,几秒钟之后,他将装在红包里的一沓钱塞进林秀手中,说:“孩子百日宴,这是我给他的。”
“你放心,我不会不让他见你,相反呢,我倒想让凡凡知道,他爸是什么人。他大名叫林阅博,我希望他多读书,长大之后不欺骗任何人。”
接下去,两个人都开始沉默,空气里是一种缄默的难堪和无措,林秀低下脸去,她揉了揉泛红的鼻尖,想要藏着无法自控的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