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阳另一只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冰棒,他又咬了一口,并且把完整的侧面递到张桦嘴边,说:“吃一口,啊——”
张桦的拳头攥紧了,又颤抖着分开,她轻微扬起头,震惊而无助地和他对视,说:“你知道吗?白路死了。”
“我不知道……”
“基本判断是烧炭自杀,在他的公寓里,是助理报的警,一个人在浴室里,结束了自己……”张桦算不上淡然,并且可以说是慌张,她伸手捏住了林思阳裸露的手臂,像是在依靠着一个精神支撑,即使和白路算不上朋友,可她知道林思阳和白路要好。
并且,白路还算是个当红的模特,算是明星。
林思阳此刻的表情是木讷,他手腕往下斜,接着,还没吃完的冰棒掉在了地上,他颊上的肌肉,大幅度地**了一下,话语压抑在喉咙里:“为什么自杀?”
“听说是心理疾病,嗯——可能是抑郁症吧,我一下班就赶回来,想问问你,你们聊过么?其实如果有朋友帮一帮,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些……当然我不是责怪他的任何朋友,知道你们要好,所以悲痛又惋惜——”
“我是不是得去他家看看?”林思阳一时间没什么主意,他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又弯下腰去,有些眼晕地把融化了一点的冰棒捡起来,又扯了纸巾来,缓慢地将地板擦干。
张桦被林思阳的冷静弄得无措,她也蹲下去,拉扯着他的手腕,说:“别管这个了,我来弄吧,我来弄,你需不需要联络一下他的家人呢?现在貌似联系不到他的家人。”
“思阳……”手被林思阳忽然掉落的眼泪濡湿了,而后,张桦鼻子一酸,她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林思阳的手,说,“起来,思阳,你现在应该帮忙,联络他的父母。”
而卧室门边上,站着闻声而来的夏玉兰和陈萍,两个人因为这个消息震惊,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陈萍上去搭把手,把林思阳拽了起来,她说:“他才二十多岁,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对于白路的病,林思阳并不是特别了解,他自然也不知道他从何时陷入了痛苦中,可除去这些模糊的猜想,林思阳脑海里最清楚的事实是——自己拒绝了白路。
“他平时不喜欢谈论自己的父母,只说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所以我也不知道。”林思阳坐在床尾,他拿起手机来,眼睛是通红的,不知道应该拨给谁。
他深呼吸,可手仍旧在抖。林建安面带忧愁地靠在门框上,轻声说:“妈,我奶奶在房间里,哭了。”
“走吧,咱去看看奶奶,”陈萍站了起来,她摸了摸林思阳的脑袋,悄声说话,“别多想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咱帮帮忙。”
门被掩上,身边只有张桦在了,她俯身上去,把林思阳紧紧抱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很伤心。”
林思阳难以放松紧密咬合的牙关,他已经无法除却内心里浓重的愧疚;空调风似乎太冷,让人后背发凉,林思阳抬手上去,揩张桦眼角上一颗泪珠,他说:“不要哭了。”
因为手机即时地响了起来,所以林建安没有去夏玉兰的房间,他站在洗手间的门后,说:“喂。”
“有时间出门吗?来见我。”
安静的空气中,呼吸显得格外强烈,听筒里是略微失真的少女声音,她在咯咯笑,稚气又欢乐,致使林建安深吸一口气。
夏日阳光,似乎穿过了玻璃和墙壁,直照在搏动的心脏上,林建安心里满溢着新奇又慌张的感觉,他似乎很勇猛呼出一口气,回答:“有时间出门,我有时间的。”
假期在高温和暴雨中,一秒接一秒地流逝着,林思阳站在三院大院的深灰色栏杆门前,住户们在搬家,由于艳阳灼热,因此显得更加焦灼忙碌了,楼算不上陈旧,可在此,像个低矮瑟缩的老者,被四周逐渐林立的高楼包裹起来。
槐树在微风里抖动着苍翠的叶子,林思阳站在巨大的树荫下面,他的皮鞋上面落了树叶,而黑色T恤的胸前,是颤动着的、白色的纸花。
林思阳少有地戴着墨镜,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两小时之前的场景,白路笑颜如花,拍下了那样一张穿白色衬衣的照片,可他应该不会想到,会变成灰白色,被一堆淡色馥郁的鲜花簇拥着。
站在人群前端的、穿黑色长裙的女人,是白路的经纪人;而另一边,握着一堆纸巾的助理早就泣不成声。
两天前因为内心慌乱而改签了白天航班的他,仍旧没追赶上白路离开的脚步。
林思阳抬起头去,他失神望着装饰欧式暗纹的天花板,脑海和心脏空荡荡,不知道是何原因,他努力思考,可记忆中没有白路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