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安眨着薄眼皮,思考了两秒钟,他大概是经常思考,因此说得还算顺畅,他盈盈笑着,说;“成为京剧大师。”
“我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计算机高手。”林思阳不明原因地插来一句。
张桦说:“这两个梦想呢,有本质差异,京剧大师和计算机高手的差别,等于京剧和语文和差别。”
林思阳揉她耳朵,凑到耳边去,说:“小东西你给我闭嘴。”
忽然地,林建安打翻了桌上盛柠檬水的杯子,那些冰冷酸冽的液体顺着桌布流淌,最终滴落在地面上,他吸着冷气惊呼。
服务员上来收拾残局了,林思阳低下脸去,细问:“你怎么了?突然就把那个弄翻,哪儿不舒服?”
林建安似乎神游外太空,他慢吞吞地说:“我不小心的。”
“你骗我。”林思阳悄声跟他说。
小男孩面颊白皙,因此看不出来是不是真的少了血色;甚至,林思阳还用心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言行,可总觉得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我真的没可能骗人,打翻一杯水的概率又不是超低。”林建安从容地坐回椅子里。
这下子,林思阳的确是分辨不清他话语的真假,即便他仍旧坚持着,问:“真没事儿?”
“没有。”林建安云淡风轻。
最终是张桦转移了话题,她夹菜给林思阳吃,让他别再问了;而对面坐着的少年,像是十分清凉的薄荷味气泡水,继续欢笑下去,温柔又欢乐。
第三十章
一次临时起意的行程最终被延长了,当天快晚的时候,林思阳和张桦坐在酒店阳台上,玩叠叠高。
“完蛋了!”伴随着张桦绝望的叫喊,被垒得极高的木块终于七零八落,掉得满桌都是。
林思阳举起了高脚杯,把红酒含进嘴里,然后吞下去;他笑着说:“我赢了。”
今天的规则是谁赢谁罚酒。
张桦内心里揣测着,觉得自己和他都是幼稚到骨子里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小镇订下酒店,并且赋予游戏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规则。
林思阳的手机响起来,还是往常的铃声,可在今天总觉得格外新鲜,张桦捧起脸看着他,并且抱以温和的微笑。
“挂了……”还没开始交谈,听筒里就传来了忙音,林思阳放下手机,说,“白路的电话,没说什么就挂了。”
张桦开始整理桌上散落开的木块,她说:“信号不好吧,你回拨一下?还是别回拨了,万一他正好在重拨——”
桌子不矮,林思阳支着上身,敏捷地凑上去,他蜻蜓点水,将一个带着微笑的吻印在了张桦唇角。
瞬间,空气都染上了绯红颜色,张桦穿着条纹T恤和背带裤,短发甚至有点零乱,她手上握着一块木头,语无伦次地说:“你,你干嘛……”
“别这样看我!”林思阳彻底放弃了距离感,他走上前去,捂住了张桦的眼睛,于是,两个人又疯闹在一起;天光逐渐暗下,窗外的河流有细微涛声。
在上床休息之前,林思阳和林秀通了视频电话,他乖巧地龇牙,说:“姐,我们俩在一起了,特此告知。”
传输之后的视频有些失真,屏幕里正是林秀讶异的脸,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半天,才说:“不是玩笑吧。”
有吉他声在林秀附近,一曲终,贺蓝山脸凑到镜头里来,和两人打招呼。
“孩子怎么样啊?”终于,话题没能远离还不见踪影的下一代,林思阳盯着林秀不怎么膨胀的肚子,看了半天。
“挺好的。”林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贺蓝山也小心翼翼地伸手来摸。
终究,白路还是没再来电话,林思阳拨了一次可是被拒绝接听;张桦换了睡衣,她钻进被窝里,躺着翻酒店里过期的时尚杂志。
林思阳的手机亮了,他人在浴室里。
“喂,你好,”张桦接了电话,她说,“我是张桦,林思阳在洗澡,现在不方便听电话……有事儿吗?我可以转告,或者,一会儿我让他回拨……我们现在在闫谷这边玩,所以还不在家里……是,就我和他两个人。”
实际上,电话那端的白路语气十分冰冷,因此张桦觉得自己有些昏沉,她不太明白白路想表达什么样的情绪,也不知道怎样回话才最合适。
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通话结束的下一秒钟,白路就拾起了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他扯了件厚外套,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搜索:闫谷。
白路觉得自己像是踏在雾里,他眨着胀痛的眼睛,把自己扔进驾驶位,然后是,一种漫无目的的孤独感,他望着宽阔的停车场,突然,眼泪翻涌。
他发动了车子,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