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兰也不动筷了,又站起身来,一个劲儿喊:“丫头,出来啊,吃饭啊丫头。”
“妈,打完电话就出来了,你快坐下吧。”林海抬起脸,劝阻看似要破门而入的夏玉兰。
“白路,姐夫,让你们见笑了,她比较叛逆。”林思阳站起身来,说着话,又去把夏玉兰拉了过来,林建宁没多久就出来了,她高傲地迈步,回到了餐桌前。
没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建宁表情还算平常那样冷酷,她伸手夹了一片牛肉给夏玉兰,说:“你们都别看着我了,快吃呀。奶奶,吃牛肉。”
林建宁举着汤匙的手总在发抖,以至于松仁玉米掉落出来,撒在了盘子周围,她突然张开嘴巴,将整勺的玉米粒塞进了嘴巴里,拼了命地咀嚼,势必将满嘴的东西吞下去。
大家闲聊的话题从交通新规扯到了冬季气候,贺蓝山说:“这里的气候总是很湿润。”
“一直下雨。”林秀补充道。
两个人身型和样貌都很搭调,坐在一起就很和谐,贺蓝山会聊天,可林秀倒一改平时话多活泼的模样,变得像个十分成熟的女人了。她一边的头发别在耳后,此时颊上是些许粉色的光晕,她清淡的眼神这时候映上了灯光的黄亮,变得热水般,温暖起来。
白路低头,将一块肉夹进盘子里,他说:“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更习惯这里。”
林新国眯起了眼睛,他问:“你们家大院的房子——”
“早就卖掉了,我父母很久不能回国,我也不可能照应这么多,我现在住得不远,在大剧院那边——那个,思阳知道的。”白路笑得灿烂明媚,他的一切都像是经过了准确的计算,因此那么耀眼而惹人喜欢,他看向林思阳。
林思阳茫然地,抬起头,手机的屏幕还亮着,他说:“是,我知道。”
邓一朵的消息再一次弹了出来,她说:“思阳,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带一位小朋友去看电影?我得加班,并且除了我,他不愿意和女生去电影院。”
“那是谁的孩子呀?”
“我朋友的孩子,暂住我家。”
“那好,我在朋友圈看见过照片。”
林思阳清了清喉咙,他坐正了,心脏处有些胀满,一会儿,邓一朵发来了一整排的“谢谢”。
第十七章
林建宁敞开四肢,躺在粉色碎花的床单上,她长长叹了口气,将脸上的白色面膜扯下去,攥在了手里。
她喊:“林建安,你过来。林建安——”
接下去,就是客厅里一阵窸窣的响动,穿着长袖睡衣的男孩猛地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她先是探井半个脑袋,即将变声的喉咙染着哑色,他说:“建宁。”
“来来,帮我把这个扔了,我给你巧克力吃。”林建宁懒得动,她脸颊上还有面膜精华液的湿润痕迹,而眼睛瞪得大而空洞,甚至不想眨一下。
林建安从小就是浑身带刺的横脾气,他可以做全家最懂礼貌的孩子,可以含了蜜糖般说哄大人开心的话,可他仍旧是最容易被点燃的□□般的存在;但对林建宁,他总像是虔诚又平静的信徒一样,可以一退再退。
滑腻的无纺布摔进垃圾桶上的塑料袋里,像是沉静夜色中突然坠入了什么重物。是陨石,是仙人的葫芦,或者,林建宁的眼泪。
林建安有些无措,他伸出细细的胳膊,用手按住了林建宁不住颤抖的肩膀,说:“别哭,建宁。”
“如果——如果你的女朋友喜欢别的男人,也喜欢你,那你会不会同意?”她挺拔鼻尖上染着痛哭时候的粉红色,眼泪停不住,最终隐秘在粉紫色的鬓发里了。
林建安还是最青葱的年纪,他低下脸,颊上有些微红,说:“我没有女朋友啊。”
“我打个比方而已。”林建宁又深呼吸了一次,话语里是浓重的鼻音。
小男孩摸了摸自己的头毛,他说:“首先,得说明了是哪种喜欢,要是是友情和亲情呢,那完全可以;这个男人可以是她的哥哥、爸爸、甚至孩子……”
“……是爱豆。”
“可以崇拜,但不能太疯狂。”
林建宁抬起手来,她最终捏了捏小男孩尖瘦的下巴,她说:“你体质真好,吃多少都这么瘦。”
“建宁,”林建安跪在床边的地板上,笑着问,“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小孩儿话音还没落,陈萍突然出现在了门前,她拍了拍半开的门板,微笑里饱含深意,拖长了声音问:“谁有男朋友了?”
“我们在说姑姑的男朋友。”林建安连忙过去,牵着了妈妈的手,用撒娇的语气告诉她。
陈萍在女儿床尾徘徊了半天,她终于坐下来,双手严谨地交叠在膝盖上,她说:“建宁,你没事儿吧,你今天接谁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