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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爱纪(137)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当年,在父亲的葬礼上,他一滴眼泪没掉,骨头极硬,在陆时城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软弱多情一说。父亲去了,可他还有母亲和幼弟,偌大的中盛风雨飘摇,他没时间流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城最后深深看一眼眼前小坟,转过身,不会再回头。

“小伙子,你从哪里来?认得这女娃娃?”那边放着几只羊的老伯,叼着旱烟袋,看他很久了。

这么冷,山上没几个人。

此刻,眯着眼,啪嗒啪嗒磕了两下烟袋锅。

陆时城不习惯和陌生人搭话,见是老人,收敛下情绪客气说:“很多年前认识。”

老伯一双浑浊的眼转到自己的烟袋上,说:“有心啦,这些年我是头一次见有人来看这女娃娃。”

这嗓音,无限沧桑,紧跟着一声叹息落在冷风里,“可怜,吊死的时候都没成人。”

陆时城一颗心急遽往下沉去,他本想走的,霍然抬眸:

“您说什么?她不是失足在水库溺亡的?”

怎么会呢?当时,卢笑笑告诉他,云昭在乡下水库被水草缠了脚,不幸溺亡。他不能接受,中途,匆忙回国办没办完的手续,后来出国一走经年,只在过年时回来探望双亲。

不敢碰触,他从不轻易碰触往事。

只是让云昭这个人在心里活着,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枝繁叶茂。

“要说这件事,”老人摇摇头,“我算算,十七年了,好多年轻后生都不知道,这女娃娃,在城里读书不知怎么的读坏了性子,本来说出了伏天要去念大学。谁知道,黄花大闺女都没成人呐怀了野种,嫌丢脸,找根绳子不吱声把自己吊死了。”

阳光正好,陆时城面上失血,整个人像被话语浇了层沥青,不能动弹。

好半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您没记错?”

老人不过回想起一件陈年往事,云淡风轻间,是一双看透世事有点麻木又有点唏嘘的眼。

下来一路,陆时城踉跄恍惚得厉害,整个胸腔饱溢。

一层又一层的黑暗落下来,以至于,他看到自己的黑色轿车,眼睛都痛。

车子上路,助理从内后视镜不时瞥一眼陆时城,他面无表情,可极为苍白,映衬着黑色毛衣,凝固了,整个人跟活在黑白照片里一样。

下班后,岑子墨隔三差五往美容院跑。美容院老板是熟人,和她一样,阔小姐,无所事事地开了家美容院,人生头等大事是美。

岑子墨就没少女过,这辈子,好像直接从童年蹦到美艳风情这一层。不过,也有好处,十年前她这个样子,十年后还这个样子,简单说,耐老。

做SPA时,照例用轻松不屑的语气说自己男人,听得熟人一会啧啧,一会笑,到最后,言简意赅总结:

“子墨,你真好命,嫁个那么本事的老公,皮相又一等一的好,哪里像我老公,最近又肥了,感觉都能流油。他坐在那对我笑的时候,我真的想吐。”

但转头又说男人在开发区投资的事情,女人之间的较量,无处不在。

出来后,岑子墨立刻垮了脸,她戴上墨镜,独自驱车回父母家。还是老样子,上来就被岑母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这么冷的天,岑子墨光着两条腿。

“好好作死,将来怀不上孩子就该鬼哭狼嚎了!”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就炸,岑子墨心里雪亮,她清楚,这辈子可能跟陆时城都不会有孩子了,至于其他男人,不可能,这辈子她岑子墨要生就只生陆时城的孩子。

“好歹穿条丝袜!”岑母又心疼又生气,“不是有那种肉色看不出来的丝袜吗?”

岑子墨鼻腔里透露着不耐烦:“您懂什么呀,那穿上看起来跟义肢呢,丑死了!”

母女俩人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有一句没一句纠缠,她心里烦闷,岔开话:“咱家融资的事怎么样了?”

岑母却扬眉反问她:“你怎么越来越关心家里生意,我记得,大小姐是不过问这些事的。”

这么一将,岑子墨反倒娇笑,“最近了悟了呗,还是亲爹亲妈靠的住。”

岑母又自然紧跟追问她最近和陆时城的关系,烦不胜烦。

上回,岑子墨轻描淡写敲打自己亲爹,付东阳那番话给了她启发。既然付都想的到,自己亲爹更得什么都门儿清才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偏向于那个狗男人,也许,是心里隐约还有期盼。岑子墨愣神地想,当然,如果他陆时城敢离婚,她怎么着都不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是不是该两手准备呢?岑子墨心里更烦乱,怎么说呢,她有时觉得自己倒还算精明,有时觉得,自己脑子里简直是一笔烂账,她和陆时城的,这些年,可不就是一笔烂账坏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