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115)

关楠见她没有再喝的意思，喝完剩余的水，将水杯顺手放在床头柜上，关灯上床，重新拉她入怀躺好。

“这床是不是有点硬？”他展臂让她枕在上面，吻着她额发问，“要不明天我重新买一个床垫，你习惯睡哪种硬度的？”

“好端端的，干嘛又换？”许柚抬手抚上他的脸，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以指描绘，“房东遇到关先生是走了什么运，前几天才无偿帮他换了冷气机、沙发和卫浴，现在又要换床？”

“我又不是为了他。”关楠抓住她的手到唇边轻吻，认真说。“我怕床太硬，你睡不好。”

“你能睡好，我怎么不能？”

“不一样，遇到你之前，我对生活的要求基本没有，有饭吃饿不死就行，有床睡不漏雨就行，”

“那遇到我之后呢？”

“遇到你之后……”关楠额头抵住她的，语气比笑容更温柔，“我只想尽我所能对你好，就算……”

他突然噤声，许柚问：“就算什么？”

就算日后不能天长地久，我只希望你偶尔想起我，不会觉得当初错得太离谱，他咽下这句，玩笑调侃，“就算日后你遇到比我好的，想到我有做得好的地方，也不会很轻易不要我。”

“呵，关先生还真有危机意识。”

“没办法，在许小姐身边办事，总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性！”

“行吧，许小姐答应把关先生的这些好牢牢记在心里。”

“好。”关楠笑着去咬她耳朵，被她避开。

“关楠。”她唤。

“嗯？”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

“梦到一片望不到头的密林。“

“密林？”对这个词本能的敏感，让关楠语气中的惊讶带了些许抵触。

“对，那里的树枝繁叶茂，连绵成林，阳光和风都透不进去，里面光线不好，但是也并不觉得黑，只是很闷热，走在里面衣服很快被汗水湿透，一直贴在身上都不会干。”

关楠抚在她背上的手掌微顿，只一瞬又恢复如初：“所以你醒了，觉得口渴？”

许柚没在意他的调笑，她撑起身子，垂目看他，继续说：“我梦到有人追我，我想跑但是怎么都跑不动，眼看越来越近，我听到身后有枪上膛的声音，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结果……”

如果不是光线太暗，关楠一定能看见许柚眼底希冀的光，以及陷入回忆的柔软，但纵然光线很暗，关楠也发现此刻的她不同平常，她讲的是梦，语气却像是陷入某种回忆。

“结果醒了，发现是一场梦？”她久久没有下文，他追问。

她似乎被问住，静默几秒，重新躺回他身边，声音有些闷：“不是。”

他不懂她突然的转变始于何处，也不善安慰，只是问：“那是什么？”

许柚没答，她安静一会儿，手突然从他睡衣下摆滑入，向上游弋至他左肩之下，胸口之上，点着上面一处伤口问：“这里，怎么来的？”

“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弄的。”

“以前是什么时候。”

“大概六七年前，具体我记不清了，那时候的工作比现在危险，受伤也是常事。”

“是枪伤？”

“嗯，现在想来倒很庆幸开枪的人技术不精，当时如果再往下一点，我就没机会认识你了。”

他说得轻松，她许久没有言语，片刻，他听到一声类似饮泣的微叹，一伸手，不期然竟摸到一手冰凉。

他一惊，赶紧摁开床头灯。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眼睛泛红，脸上泪痕浅淡清晰。

没摸到纸巾，他直接用睡衣袖口给她擦脸，紧张问：“怎么了？”

许柚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当时的场景觉得害怕。”她手指从停留的地方向下滑动，“如果往下一点，就一点……”

“以后不会有这种意外。”他捉住她的手安慰，“以我现在的工作也很难再接触到那些危险的人和事。”

“万一遇到了，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许柚望着他，似乎一定要一个承诺，“你要记得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这是怎么了？两人好端端说着梦，怎么突然衍生到生离死别这种沉重话题上？关楠有心想宽慰许柚几句，看着她此刻柔弱，担忧的样子，那些不正经的玩笑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

认识这么久以来，许柚在他心里的形象一直是清冷而果敢的，她会温柔柔顺的待在他身侧，毫无顾忌的亲近他，撩拨他，却不是很依赖他，想象中绝不会有如此刻这样无措，甚至可以说是惊惶的样子。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可能？

关楠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或者是惊讶，但更多是感到，还有随之不断滋生的不舍和责任。他展臂拥她入怀，语气比任何时候都来得郑重：“我答应你，以后……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一定留着这条命陪你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