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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同人)临剑待风雨 云城万里轻(147)

作者: 千里月随人 阅读记录

掩去了疤痕她的面容依旧是清隽淡然,一年下来添上了星点的疏离,却也似将眉宇的线条磨砺得更为坚毅。

回忆如山逆着思绪的河流朝他扑来,在小圣贤庄一劫后,他寻了她月余最终放弃,而后是博浪沙的一击失手,辗转藏匿终至下邳。十日大索天下,风头过去后他亦渐渐痊愈,那位将太公兵法赠予他的老人对他说,莫要让为你牺牲之人成为你的羁绊,莫要让仇恨蒙蔽了双眼。于是他将她忘掉,只留下那一支从别离那日起便一直收在胸前衣衫里的木簪,放在最靠近心口的位置代他将她记住。

手探入怀中,抚摸到簪子上的裂痕,张良的眼神黯了黯。在博浪沙,当他于夜晚负伤陷入包围中时,胸口的簪子为他挡下了□□的致命一击。簪子断作两截,他在奔波的间隙里不死心地修补拼接。冥冥中他感觉是她又一次救了自己一命,而这般想法却让他恐惧,恐惧着是否她已真的不在世上,因此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护他。可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念念不忘,他只能将过去的一切掩埋,而后转身朝前走去。

一年了,一年的时间让他确信自己的内心已不再有波澜。天下乱,陈王起,他冷眼旁观,等待着恰当的时机。召集兵马,投靠沛公,画计取砀,一步步走得滴水不漏,他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亦知夹带情感乃是谋算之大忌。

可他做不到。

手掌抚过她的面庞,描摹着她的眉目与鼻梁,却在将至唇边时顿住了。

张良阖上了双眼。他做不到。

如同兵法奇正,正平奇险,取胜的总是出其不意的险着。可是险着似赌博,若不能在赔得一干二净时毫不在乎,便无从去谈绝处逢生的翻盘之击。他身陷的这场局,天下之人乃至草木均可为赌注,他可以用任何事物去冒险,可做不到不去在意她。

所以他拼尽了全力,押上了自己有的一切,从对方手中为她赢回了生的机会,而后输掉了身上所有的筹码。

出城前范增说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那时颜路方才离去,沛公携两三随从通报求见的消息传进了项梁的府邸中,范增从府中步出时他正站在日光下。略作寒暄,范增看着他的眼中意味不明。他俯身一揖,请求出城迎候来访的沛公。

“以何名目?”范增问他。

“略尽引路之责。”张良答道。

范增缓缓地点头,眼中的阴影散去露出极淡的一丝了然的满意。他躬着身子继续询问着沛公入薛的路径,范增却转移了话题:“老夫记得上一回对弈时,曾闲聊起一个问题,只可惜棋局结束得早,未能尽谈。当今天下,若需一人集结群豪,不知此人,当是何等人物?”

张良询问的声音沉默了下来。范增踱步转身,正对向他。过了一会,张良开口,神色不见异常:“楚南公曾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不想子房仍旧记得此言。”范增将手背在了身后,仰头看向空中的飞鸟,“项梁将军借兵,攻丰一事自然无需担忧。只是六国之后散于野,起事者多半无心于此。怀王之孙芈心已于市井访得,项氏一族本为楚将,当为楚攻伐。不知攻丰之后,子房将作何打算?”

飞鸟扑翅而过,四下静谧无声。张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动,范增依旧踱着步,却渐渐慢下来停在他的面前。仿佛过了许久,张良的声音终是响起:“良无所求,只愿相韩,则无愧先祖。”

余光里范增仍仰着头,他却见他似是不出所料一般地点了点头。

他说出了他想听到的答案,却将自己输至一无所有。

掌心的触感仍是细腻,仿佛被吸住一般,深深的目光流转着不欲离开。张良侧身坐着,日光西偏在地板上将窗格拉长,无声的默然中时间似静止,他抚着她脸颊的手开始轻轻颤抖,停在她眼睫处的视线里闪过千言万语,却在不舍泛滥成灾的前一刻猛地阖上了。

他只愿她无恙。

那双手从面庞上离去,余下的指尖的颤抖被大力地攥进掌心,将所有的言语都倒流回了心底。他决然起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木门在身后关上发出砰一声响。静默中靴履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沉沉,门外街道上的喧闹逐渐清晰,张良跨出客栈,日光已是过午偏西的淡金,落入眼中将视野的景色晃成一片虚幻。

握成拳的手已僵硬至麻木。

“张良先生?”

旁边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张良侧过头去,项伯在一旁犹豫地看着他。

他终究要走这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历史背景:

沛公在砀郡一战胜利后再度攻打丰邑,结果不利,而后向项梁借兵五千再次进攻,雍齿不敌逃奔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