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音舒张着微汗湿的脸蛋,觉得这个比喻真的打得很恰当。文学的魅力大概就在于此,那夏日的沼泽啊,如此的潮湿、暖热,还有强烈的滞碍感觉,又让人沉湎沦陷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她怎么也睡不着,而她枕边的人,双目轻阖,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像拉链一样,将他眼底的万千风光都完全拉了起来,不见天日。
致音看着周也看得久了,就有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哭。
她翻了个身,将周也的手拉开,自己缩到了他的怀里,然后抱紧他的手臂。致音拿手抚摸周也的脸颊,低声地轻喃,“周也……”
“周也,我爱你。”
她淡淡想,她爱他,大概已经超越爱情本身了。
她这二十年来,经历平淡,阅历单薄,像一杯温白开。大约像她这样眼界平庸的人,都会疯狂地着迷于波澜壮阔的跌宕起伏,执着于激烈的争议和巨大的反差。
她爱周也,爱那个爱周也的自己,爱周也带给她人生里的突来的大风大浪、诸多改变和强烈争议。
她还想着,到明天的时候母亲连环炸|弹一样的电话就会轰过来,还有陆修远肯定也会因为母亲的原因跟自己联系,还有……
她想了很多很多。
可是她压根不想要明天,她手里握着的今天,的此时此刻,就已经足够温暖,饱满,充实。
第二天,致音醒的时候,卫生间里已经传来了潺潺的水声。
她揉了揉眼睛,抓起一边的手机看了眼,已经上午十一点了,手机上一串的未接来电。
致音懊丧地拧眉,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喉咙,感觉嗓子突然干得厉害。
致音用两秒钟消化了一下昨天她到底是做了一系列多么疯狂的举动,再用三秒钟决定了等会要给母亲的说辞,最后,再用四秒钟整理情绪,准备好面对周也。
十一秒钟刚过去,水声停,没一会,周也裹着浴巾,甩着头发就出来了。
如今室内亮堂了,致音才发现自己的床尾竟然摆着周也的好两套衣服,她瞠目,怪异地看着周也,最后问,“你住这儿了,放假的时候?”
周也用干毛巾随手抓了两把头发,模糊地嗯了一声。
致音没听清,她连忙戴上了助听器。
外头有机动车的声音,那声音先是离这儿越来越近,然后又远了,最终消失在周也出租房。
致音:“你那是不是来人了?”
周也正隔着半开的窗户,和对面的正好也看过来的辛祁相视,“嗯。”
过了会,机车声又由远及近,最终消失在了致音门前。
致音:“……”
周也把干毛巾扔在沙发上,对致音说,“你去卫生间。”
致音看了眼门口,最终默默抓起自己的衣服,走去卫生间。
她前脚刚进去,后脚致音的出租房门就被踹开。致音贴着门,竖起耳朵听动静。
门外,辛祁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进来就看见正在穿裤子的周也。
周也除了一身纹身,其他身上真的挑不出一点缺点来,肩膀宽阔,但人瘦,到腰这里窄瘦,小腹看上去结实有力量,一双腿直得漂亮。
辛祁把眼睛拿开了。人们对于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在看到的一瞬间,太容易产生嫉妒的心理了。
他将黑色塑料袋扔向沙发上,冷硬道,“十万。”
周也拉上裤子拉链,浅浅看了眼辛祁,往床上捡了件T恤套上。
周也面无表情,就像已经把辛祁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一样,礼貌地说:“谢谢。”
辛祁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不客气!”
周也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打算了。
辛祁想扭过头潇洒地走,因为周也还不是也为了钱,最后把自己的歌轻易地卖了?周也也为钱屈服了,凭什么他就不可以?
可是辛祁还是不甘心,他忍不住用辛辣的口气嘲讽道,“周也,你这人真矫情!”
周也的头发还没完全干,有湿漉漉的水珠沿着发丝一滴滴地滴到了衣服上,砸出一个个小圆圈。
周也拿手撸了把湿头发:“门开着。我就不帮你开了。”
辛祁睚眦迸裂,狠狠踢了一脚沙发,才甩手出门,出门没一会,他似是很不甘心,又重新折了回来,站在门口,挡住了外头照进来的一大片金黄色光线,撕心裂肺地咆哮——
“辛祁!我叫辛祁!周也,你给我记住我的名字!你以后走到哪,都会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以后就是金字招牌,这个名字以后就是时代象征!这个名字是辛祁!是辛祁!永远不可能是周也!”
周也这回几乎是飞快地接住了话头,用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