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也嘴唇绷成一条线,眼周散发的戾气如寒冬腊月里的西伯利亚风,能将人冻得结冰。他掐着辛祁脖子的手重新带了狠劲。
致音急了,她怕他像那个烧了他练习室的人一样误入歧途,她过去直接狠狠撞开周也,使周也不得不松开他扣着辛祁的手。
致音双手掐住周也的双臂,因为紧张,流的汗浸湿了她的头发,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周也,冷静点。我们要冷静一点。”
周也捏着手里的红钞,发出很细微的声音,神情依旧狰狞。
致音不忍心这些圈内人看周也的笑话,也不忍心周也被人看不起,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说:“周也。我们走。”
他定在原地,死死盯着辛祁,最后说了一句,“她叫致音。”
他不在乎惯了,这世上能让他上心的让他费心去计较的东西少之又少。在他身上,受点侮辱被给难堪,都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他在纠正辛祁。
她不叫贱女人。
她叫致音。
四个字,声音极轻,每个字都像是钢琴键上出来的跳跃的音符,虚无缥缈。
致音像被陷入了夏日里的沼泽,温柔地沉溺,又甘心地沦陷。
她方才还想,他说的“怎么那么慢”是句比“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更动人的情话,现在她想法变了。
“她叫致音”是比“怎么那么慢”还动人的情话。
周也说完这句话,浑身的戾气就散了。
反而是被人拦着的辛祁,这会儿就扯着嗓子,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绽起,“周也你记住我名字用了多久,用了三个月!我天天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唱歌,你对上我的脸记住我名字用了三个月!周也,在你心中我连个把你弄进派出所的女人都不如!周也!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周也已经离开了。
致音跟着他离开。两人先后出了门,致音背起靠在墙边的周也的吉他,跟着周也默默地走。
致音一路盯着周也的背影看。
她默默地想,能被周也放到心上的感觉,就像被全世界捧在手心呵护宠爱一样。
两人走了好一会,致音才说:“周也。”
周也不暴戾的时候,其实还算听话,他停下来,侧回脸。
致音:“还唱歌吗?”
周也皱眉,口吻生硬地问,“你想唱歌?”
“……我比较喜欢听你唱。”
“……”
“我唱的不好。”致音暗恼说。
静了下,致音指了指反方向,“我们的包间在那边。”
周也转过去,越过致音走。
两人先后进包间,周也过去点歌,他回头看致音正在摆放他的吉他,一脸专注。他原本寡淡的脸上多了些轻巧,问,“想听什么?”
致音有点局促。她两手揩了揩裙摆,看他,“都可以。反正你唱什么都好听。”
周也大咧咧地点了几首,第一首是林肯乐队的《Lea.ve Out All The Rest》。
Lea.ves Out All The Rest是《暮光之城》第一部的片尾曲,致音还算熟悉。林肯乐队当时不再唱新金属摇滚,而创作的Pop歌曲。
灯光摇曳,前奏响起,周也拿着话筒坐在沙发上。
他懒洋洋地招了招手,让致音也过来坐着。
致音不客气地坐到他身边。
周也的声音跟着旋律,情绪饱满,轻轻响起来,渗入到空气里的每一寸。
周也一唱歌,其他什么都干扰不了他,就好像他不是活在现实里,而是活在这段旋律里一样。
在这样细细密密的歌声里,致音感觉自己像是乘上了一艘船,船在湖光春|色和千山万水里载着她砰砰跳动的心,以一种命定的不可抗拒的速度,极速地前进。尽头是万丈深渊,还是人间天堂,她都不在意。
“迷失于梦境,你惊恐万分
无人倾听你的呼唤,根本无人在意
……
我已经带走了我的心跳,我创造的都已尽数分享
我看起来坚强,但不尽然
我的确从未十全十美,但你也一样
……
让我填补你的空虚,把剩下的一切抛开
放下那一切
忘却那些你很好得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痕
不要管我,假装别人可以将我从自身的罪恶中拯救
我无法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一曲唱完,怅然若失。
歌曲留白的时候,致音看着他看向屏幕的侧脸,忽然地问他,“周也,你唱歌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周也没听清,回头看她,“……”
致音声音模糊了:“唱歌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他们的视线近距离相互交织,像无形的丝线相互缠绕。彼此看着彼此。灯光辉映,说不清是谁先看穿了谁。
周也轻滚了下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