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祁顺着他的目光,看月亮。
他说,“月光看上去好看吧。又黄又亮,很漂亮。可是它的背面呢?那里光照不到,还不是黑漆漆一片。”
他侧回目光,看周也,“周也,谁没点不堪的过去。不是受了点委屈,全社会都欠你了的。这世上被命运亏待的人何其的多,死爹没娘的也不止你一个,你为什么要活成这幅操蛋的样子?对钱没兴趣,对女人没兴趣,对名声没兴趣,你无所求啊无所求,你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辛祁吼得累了。声音就像静水流深,慢慢安宁下来。
“周也,你真的不懂。只有努力站到金字塔的高处,人才有资格任性。因为总有人会心甘情愿为你的任性买单。但是只要我们站在地底下一天,我们就没法任性,你懂吗!你懂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永不妥协精神,那都是已经走到金字塔高处的人说出来忽悠人的!”
就在街角的另一边,梁昕玥原本只是在等出租车,但周也和他朋友的吵架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给致音发消息。
「音音!你的周也跟他朋友在吵架!我操,好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梦想的现实状态:辛祁
梦想的纯粹状态:周也
梦想的理想状态:致音
第13章 —13—
周也的脸原先是冷白,如今这层冷渐渐褪去,这张脸在萤黄色的月光里照着,仿佛成了半透明的玉。
他站在那里,就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的与众不同,他的格格不入。
周也一根根掰开辛祁掐在他衣领上的五指,神色淡得像水开时那一阵水蒸气。直到辛祁的最后一根手指也被他掰开,周也迈开脚步,打算离开了。
辛祁站在原地,朝周也瘦长凌厉的背影,不轻不重地说:“周也,你总是这样!你从来不跟我们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给我们规划一个完整的未来。周也,就算是梦,它也该有个模糊的样子供我们去幻想。”
周也步子顿住。
辛祁:“难道不是吗?你那所谓理想主义的操蛋摇滚梦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未来?”
周也回头。
他目光深长,定定,说,“阿祁。摇滚有未来。没有未来的,只是我。”
“摇滚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我们自己。”
周也停了停,看着辛祁灰败的眉眼,说:“因为我找不到适合自己口味的食物。假如我找到这样的食物,请相信,我不会这样惊动视听,并像你和大家一样,吃得饱饱的。”
周也背完《饥饿艺术家》里的句子,又解释道:“我找不到比地下摇滚更合适我的,所以我才选择了地下摇滚。如果还有更适合我的,我也会像所有人一样,选择一个靠谱的未来。”
辛祁苦笑。
是啊。还有什么比地下摇滚乐更适合周也。
说到底,并不是摇滚创造了周也,而是周也选择了摇滚,他用摇滚来表达他对生命的自由、不羁、偏执、享乐,所以也接受了摇滚的一切。
他也忍受着政策、文化、商业市场挤压下,不得不小众的摇滚乐。忍受着摇滚的不为人理解,也忍受着摇滚对人的破坏性。
周也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他轻轻说了一句。
“如果有人能懂,我也想我的歌能让那些人听得到。我也希望懂的人能赞赏我的音乐。”
没有一个人的才华会不渴望被认同。
但是有才华的人渴望的不是不入行的人的敷衍趋同,而是赏识才华的人的褒奖赞美。
哦,我的朋友啊。你可知道。
这世间有多少无人问津的美丽,就如同春梦一场。
了无痕啊。了无痕。
赶到这里和梁昕玥汇合的致音此刻站在梁昕玥边上,浑身打了个寒颤。
梁昕玥也打了个哆嗦,“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说他高中都没念完吗,怎么说两句话这么带劲啊。什么摇滚有未来,没有未来的是我;还有什么摇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这句子乍一听都跟名言警句似的。”
致音深以为此,“是啊。”
半晌,她看着周也骑上他的摩托,轻声呢喃,“今天也好喜欢他啊。”
梁昕玥拿眼角横她,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愤愤道,“让你别来你非要来。你哪里是喜欢,你分明已经走火入魔!”
周也刚上摩托,彭禹生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一边追上来,拽住周也一个肩膀,骑上车,大喊:“不好了!也哥,宋泽成那操蛋孙子,放火要烧我们练习室!”
周也脸线条再次绷紧,摩托嗖一下,飞了出去。
辛祁也骑着摩托,跟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