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英渡身子一顿,马上跟了过去。
储物间里有一整排的唱片,还有老式的留声机,唱片机,CD机。
“她爸喜欢林肯乐队,她也很喜欢。经常跟她爸一块听。”
胡英渡问:“我能听听她以前听的歌吗?”
吴念慈愣了愣,指了指电脑,说:“当然可以。”
胡英渡得到准许,迅速开电脑找出播放列表,开始放致音以前经常听的歌。
第一首枪花乐队的《don‘t cry》。
然后是鬼束千寻的《月光》,女歌姬的声音空灵婉转,牢牢摄住人的心魄,紧接着是林肯乐队的《lea.ve out all the rest》。
……
接下去的几首却慢慢走入消极,あいみょん唱的《生きていたんだよな》(她曾活过啊),副歌部分高唱着:
生きて生きて生きて生きて生きて(她活过她活过她活过她活过她活过)
生きて生きて生きていたんだよな(她活过她活过她也曾活过啊)
然后又是一首中岛美嘉的《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副歌部分干脆纯净的声音唱着:
仆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心が空っぽになったから
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是因为心已空无一物
……
列表的最后一首,是世界有名的“自杀”名曲。
作曲家鲁兰斯·查理斯的《犹豫的星期天》。
胡英渡没听完最后一首歌就关了音乐播放器,侧过去问吴念慈,“致音她那时候,有没有任何自杀的倾向?”
吴念慈恍若当头棒喝,脸色白了再白,半晌,才说:“我……我没发现。”
我没发现,也就代表,致音很可能有。
她想过去死。
胡英渡拍下了整一个歌单列表,起身从这个储物间里走了出去。
这件储物间,实在是太压抑了,压抑到有那么几个瞬间,胡英渡甚至怀疑致音的父亲绝不是和小三离家出走那么简单。
吴念慈帮胡英渡找了个客房暂住,两人点了外卖吃晚饭,吃完晚饭,胡英渡简单地参观了致音的卧室。
致音卧室里东西不多,唯一一个胡英渡想看的地方是一个被致音上了锁的保险柜,吴念慈说这很可能是致音放日记本的地方。
医院这边,致音愣愣地看着多日不见的陆修远,反应了好一会才礼貌地笑出来:“陆学长?”
陆修远把水果篮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温儒一笑:“这么久没见,你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
“陆学长哪里的话。”
“吃饭了吗?”
“我妈妈是不是又麻烦你来照顾我了——陆学长,对不起啊,我妈妈就是不放心我——”
“没有,你别有压力啊。我也算你一个朋友是不是?你没道理每次我来都推开我呀——”
“……”
致音说不过陆修远,最后老老实实地穿上外套,跟他去外面吃饭。
只要陆修远这人在,那话题肯定不会冷场。陆修远跟致音坐在路边的大排档,一本正经地给致音科普起大排档的起源:“话说大排档还是二战后的香港,你也知道嘛,百业待兴,很乱,可人饿啊,所以就有聪明的人啊,直接在路边卖熟食……”
致音听着就开始笑了。
时不时还插一两句。
两人吃的一顿撑,结完账,陆修远问她,“要不要沿路散个步再回医院?成天坐出租车也没啥意思。”
“……行。”
陆修远倒是有些意外,主动提起了周也:“你不怕你的也哥哥生你气了?”
致音撇撇嘴,想笑,但更想哭,“他没空生气。”
“怎么没空?”
“他要去日本了。和他的乐队一起。”
陆修远一怔,“怎么这么突然?”
致音就沉默了。
两人在十一月兜头的冷冽星光里,并肩前进。走着走着,致音却忽然停住了。
她目光落在不具名的某盏路灯上。那灯光像一层冷白色的雾气,聚在路灯四周,像隆冬时人呼气的那团白烟。
致音在烟雾里,迷迷蒙蒙地看见周也那张脸,轻声说——
“其实一点也不突然。哪怕我把线轴牢牢抓在手里,但在世人看来,风筝就是属于春风和天空的。
周也就是那只风筝。”
致音低下头,闭起眼,想起周也这个人,握紧拳头像要抓紧什么东西一样,“抓不住的。他就像沙子,可以飞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但绝不会停留在我手心里。”
陆修远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为什么周也要离开。
因为致音的潜意识里已经明白,已经觉悟到,周也这个瞒不住了,所以在致音为周也写的剧本里,为了成全周也永远存在,给周也写了一个远走他乡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