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允许自己害怕,毕竟早已知道此人绝非善类。
未衣努力不怯场,拉过一只天鹅绒钢琴凳坐在他对面,告诉他文件应该如何处理,里面的罪证她已经掌握很久了,单纯地交给警察实在太过容易平常,正常的判刑处罚不足以抵消她父亲犯下的罪恶,他需要更严重的惩罚,以牙还牙,而宋环也是如此。
找到这些证据不容易,未衣某天无意间在一个上锁的文件柜里发现了一些文件,那是父母出席慈善晚宴时,他们联名捐助了五百万支持一个救助儿童心肺病的非盈利机构,她觉得这荒谬又可笑,当年他父亲开办企业工厂时,贪图薄利不肯为工人们配置安全设备,导致他们,他们的妻儿,都患上了石棉病心肺感染,而他如今却在公众面前堂而皇之地伪装自己的慈善家形象,真是虚伪得淋漓尽致。
她搜查了他父亲的办公室,在茶叶罐里找到了一把银钥匙,在打开某个保险柜后发现了里面有不完全的偷税。伪造,伪证、受贿、敲诈勒索的证据,在后来的日子里,借由几次回家的时间,未衣找到了黑客入侵她父亲的工作电脑,把她一直以来的猜想与怀疑变成了确切现实――原来他和宋环的借壳上市也是一场洗牌阴谋。
而那时,继母已经有意无意跟她提起联姻的事宜。
她答应了宋环的求婚,在他办公的私人房间里找到了更多详细罪证,最后把它们整理归纳成完整的犯罪记录,此刻装订在文件里。
“现在要怎么办?黑爪先生。”
未衣礼貌地问对面的男人,他是一个黑道头目,是她偶然听一个小区邻居说起的,那个邻居曾不止一次进过牢狱,道上一切都门清得很,当邻居对她自吹自擂各种风云往事时,未衣心中已经有了初步计划。
她与黑爪的第一次沟通是借用公共电话,而后他安排了这次会面,让她托人去黑市买个铜币即褐石楼的通行证,而后便有了刚才的碰面。
“我要让我父亲身败名裂,让他和那些曾被他污蔑轻视的人共处监狱中,那对他来说会很糟糕,因为他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自视高人一等。”
“你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么?”黑爪煞有其事地抽着烟,正眼不瞧未衣。
“什么规矩?”未衣很不爽他的态度,心想你你横毛横,再横鞋上不还是系着蝴蝶结?
“四六分,我六你四。”他冷冷道。
“三七分,我三你七。但要把事情处理得天 衣无缝。”未衣果断得令他挑眉,似乎刮目相看,“好吧,小朋友,听你的。”
“那麻烦大叔了。”未衣皮笑肉不笑。
“你叫我什么?”
“有问题么,大叔?难不成我叫你大爷?”
嘴角边缘微微抖了抖,冷呵了一声,似乎是不想和她一般计较,他把手伸向盘中的葡萄,拈起一粒仍在嘴里咯吱咀嚼。
未衣并非存心要把分成拱手让人,她只是想把事情变得更干脆果决,不出一分差错,三成已经是很大一笔巨款,确切的说是一百五十万,她会把这些钱匿名捐给慈善机构,她脑中规划了更多细节,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为了让事情更加真实,她不能就这么简单消失,她必须为可能的后续调查留下证据:目击者,指纹(这个可能会被抹去),监控录像等等。
她不会问是谁,做些什么或者什么时候去绑架她,她需要有个意想不到的因素,这样在那一刻她的反应才会很自然――自然而真实地像一个绑架案中的惊恐女子。
在城市的边缘处她已经租好了一间小公寓,在劫匪把她如约交给黑爪后,她会遵循约定藏在那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黑爪和他的手下们去料理。
她储存了大量瓶装水,罐头水果,冷冻肉和压缩饼干,这样她就无需离开房间而苦撑两个多月;她买了纸巾,卫生巾,美术工具,绘画板和各种小玩具,这样她就不会觉得无聊冒险出门被人发现。
一旦收到赎金,她父亲和宋环也会被绳之于法,这间小公寓就将是她获救的地方,警察会在这里找到被捆绑着并堵住嘴的她,而绑匪依然逍遥法外。
“所以,小朋友,你想要把谁当做人质,靠谁索要赎金?你那个扶风柳一样的乖巧妹妹?你下的去手么?”
未衣静静看着他墨镜背后的眼睛,内心不可触及。
她环视在灰尘中飞舞的房间,阁楼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人守在门外,半点都不会听到,当她低低说话时,冷漠的声音在房间迂回,久久不散。
“我。”她说,“我自己。”
“你要设计自己绑架自己?”
黑爪对她兴趣更浓了,黑如蛇纹石一般的眼睛闪着梨瓣一般的白光,幽幽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