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莫名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可怜天下父母心。
后来苏遗带着橡胶手套翻找拎出的那个垃圾袋,基本都是垃圾,除了一张日期是九月底的超市购物小票,总共是二百三十五元,足够维持一周的供给――显而易见,苏遗计划在一周内回来的,他并没有打算消失。
路言再度检查了苏母的通话记录,没有什么刻意的来电,她最后一次跟儿子通话,是在绑架案发生的前几天,其余的电话都是推销、债务追讨以及就诊预约提醒。
他给市区的养老院打了电话,电话中可以听到远处老男人的尖叫,路言试图不去想苏母听到这种声音的反应,那肯定会让她焦虑不安。
他不断提醒自己,养老院有人喂她吃饭,给她洗澡,有人照顾她;不断提醒自己,他不是她的儿子,这不是他的责任。
可他脑子里就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场景:苏母坐在低矮的床头,茫然地注视着肮脏的窗子,无助又孤独,同时还有一个没牙的老男人在大厅里喊叫,领着很低薪水的护工无视她,仿佛她活着唯一的盼头就是等死。
他想起未衣家豪华明亮的客厅,想起那些名流云集的奢靡晚宴,想起未衣那挥金如土的未婚夫宋环,有几个词在脑海中一闪一闪蹦跳,分别是:天上,地狱,人间。
贫,富,隔了两个字,而它们天差地别的界限,让他怀疑是否来到了同一个人间。
当调查再度停滞,未离的电话却忽然响起。
在得知找到了嫌疑人的母亲后,未离提出要去探望她,路言对此谨慎怀疑,他甚至有些捉摸不透未离的目的,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她,宋环,未衣和未离的继母,谁都有动机成为幕后真凶。
但他其实更担心未离会因此而迁怒于苏母,但当他们见面时,他知道自己多虑了。
未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苏母,眸光抖动着望向路言,路言对她低声解释苏母患有帕金森病,自由行动很不方便,这时他注意到未离的脸上有一抹哀伤。
她坐在床边,任由苏母拉着她的手叨叨,见有陌生人来探望苏母很高兴,她用不甚清晰的话问未离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嫁人了吗......等等相亲家长才会问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未离都认真回答了,而且隐瞒了自己是未衣妹妹的身份,她只说自己是养老院的志愿者,是专门来陪她解闷说话的。
苏母很喜欢未离,探望期间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松开,等到他们必须离去了,未离神乎其神地把苏母哄睡,而后轻轻掩门离去。
路言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个女孩,发现她的温柔是那么坦然,他无法想象未离会因为嫉妒派人把未衣绑架。
也许,是他错怪她了。
第15章 山林--散步
苏遗给未衣看他母亲的照片,他把那张珍藏在钱包内侧的老照片小心放在手中央,未衣看了之后若有所思,“你和你母亲眼睛和下巴很像,很严肃,很神秘,很漂亮。”
苏遗不置可否,他大概能觉察出自己的脸还算帅气,因为在初高中时总有不怕死的女生给他写情书,但对外貌这方面他一直没空在意。
他们并肩走在十一月天的正午,气温在零摄氏度左右徘徊,未衣穿着他的外套,缩在衣服里把手插进口袋,他们走的很远,已经看不到小木屋的屋顶了。
未衣很开心地捡着松果玩,一路搂一路掉,他们气喘吁吁爬上山坡又走下溪谷,斜倚在铁杉树下,停步放松休息。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木屋的?”她问。
“我小时候有个远房亲戚当守林人,就在这附近不远,不过现在恐怕这一行已经断绝了。”
苏遗天生方向感很好,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就能独自在森林里闲逛很久,而且不会迷路。
未衣把采来的枫树种子双手撒下,虔诚而敬畏地看着它们旋转落地。
两只花枝招展的扇子鸟飞过,她默然思索,指出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几乎一切艳丽的动物都是雄性,而雌性则不太起眼,狮子,鸡鸭,孔雀,都是这样。”
苏遗从没认真注意过这种区别,他只是觉得她有点太义愤填膺,或许是她以前交往过的男友使她不快,或许是她父亲的重男轻女让她厌恶,她不停摇着头说他不会明白的,从小她父亲既没有打过她也没有让她挨过冻,但他却几乎无视了她。
他让她觉得自己从来不是谁的孩子,反而像是家庭的累赘。
“我平时有空的时候会去孤儿院,我和我妹妹就是在那儿遇见的,她那时候五岁,我八岁,我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后来母亲便同意领养她,她是他们的小棉袄,也是我的小天使,她让我知道有姊妹陪伴长大是多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