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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泠(7)

老太太知道苏夫人的意思,她笃定楚寔能金榜题名,然后再加上洞房花烛,那就是双喜临门的佳话了。

“也好,毕竟是咱们家里第一个成亲的孙子辈,得好好儿操办才是。虽说阿寔的亲事由府里出钱,不过我这个做祖母的也得表表心意,我出一万两吧。”老太太道。

虽然苏夫人不是那等看重钱财的人,可见老太太这般大方也是开心。

正笑着呢,却听见玉莲拔高声音道:“回老太太,大公子来了。”

老太太立即和苏夫人一起都看向了门外,见楚寔进来,又忍不住问道:“怎么今儿又回家啊?也不怕你老子又说你。”

楚寔道:“我那本《山东路程图记》不是要刊印了么?今日荣古轩让我去看看。”

楚寔一说起这个,老太太立即想起来了,“你啊你,就是闲不住。上回北原还跟我说呢,他跟着你一路在山东跑,有一次遇到山匪,你差点儿就死在哪儿了。就是为了这劳什子路程图记是不是?”

楚寔笑道:“北原那是夸大其词了,什么山匪,就是一小搓流民。”

老太太道:“听北原说,你还打算以后把其他路的路程图记都写出来?”

楚寔道:“我虽然有这个想法,却也知道不切实际,光是山东一路,就花了整整三年的功夫,还嫌不够。若是要将我朝所有疆土的路程图都画出来,写出来,没有三五十年功夫只怕不行。”

老太太道:“哪有这般夸张啊?”

楚寔道:“祖母,我不仅没夸张,而且可能还低估了。比如我的山东路程图就将整个山东路内的水陆路程起讫分合都要画出来,写下来,其间的距离,行走难易都要标注,还得介绍沿路的名胜风景、当地土产、食宿旅舍以及船夫轿夫等的收费,还有风俗。”

“呀,那得多复杂啊,这有什么意思啊?”苏夫人问。

“怎么没意思?做官的拿着这本书就能大致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不被下属蒙蔽,经商的拿着则更是方便,也知道该往哪儿去跑货了。”楚寔道。

楚寔说得丝毫不夸张,当他的《山东路程图记》刊印成版之后,立时就被誉为,“士大夫得之,可为四牲览劳之资;商贾得之,可知风俗利害。”去山东为官和经商的人几乎人手一本。

苏夫人道:“不管如何这些都不是正经学问,你明年就下场了,心思该收起来了。我也赞成老太太的意思,这种事儿以后你可不许去做了,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在外的时候,我总是提心吊胆。”

楚寔道:“我知道了,娘。”

在楚寔跟老太太和苏夫人说话时,季泠就偷偷地打量他,楚寔说的《山东路程图记》她听明白了一点点,已经觉得那真是极好的事情。而且他还这般年少,就已经游历了那许多地方,好生厉害,不过更厉害的是他还能把它们都记下来。

季泠正望着楚寔,却见楚寔朝她看了来,她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楚寔道:“昨日我没给泠表妹准备见面礼,今日补上吧。”

正从门外踏进来的静珍道:“大哥给泠表妹准备什么见面礼了?得见者有份啊。”

跟在静珍后面的其他三个珍也都走了进来齐齐看着楚寔。

楚寔仿佛头疼一般笑了笑,“还好,想着多带几把琴来让泠表妹挑一挑。”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人皆有份了。静珍立即欢呼了起来,“看来这次咱们都是沾泠表妹的光了。”

“泠表妹,你先挑一把吧。”静珍道。

季泠哪儿敢先上去,只摇着头低声道:“长者先,幼者后,还是表姐先挑吧。”

季泠这话算是挑不出什么错的,但听在年纪最小的淑珍的耳朵里可就不是滋味了,这样岂非她是最后挑的?季泠不仅抢了她在老太太跟前的位置,如今这是又要跟她作对?

老太太也知道不能让季泠越过贞珍和静珍,否则她以后在府里只怕难做人,便道:“泠丫头,说得没错,贞珍你先挑吧。”

季泠心里松了口气,她果然猜对了,老太太自然是不喜欢她越过她的亲孙女的,她得时时刻刻记着,她进府只是为了给老太太解闷儿的。

贞珍也没推辞,上前看了看楚寔的随从北原搬进来放到桌上的五柄琴,她的眼光极高,眼神也厉害,在楚府里她的琴技本就首屈一指,因此只瞥了一眼,就将其中最好的“戛玉”挑了出来。

紧接着静珍将“潇湘夜雨”也挑走了,婉珍挑的是“石泉”,剩下的两柄,一柄是鸣凤,一柄则无甚名气,唤作云和。

淑珍自然想要鸣凤,她看着季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哪怕是个庶女,但也是大老爷的亲闺女,季泠低着头道:“淑珍妹妹,你先挑吧。我才刚学琴,也不懂,没的埋没了好琴。”

按说淑珍该谦虚一下的,若是遇上别人,她自然不会上前,可对于季泠她开罪了就开罪了,反正不过是个上门打秋风的爹娘都死绝了的小丫头。

淑珍连谢谢都没说一声,直接就走上了前去,“我要这柄鸣凤。”

剩下的云和自然归了季泠。其实能有一柄琴,她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本来下午周容要教她习琴的,结果她却没有琴。从学堂回来的路上,季泠还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呢,想着能不能开口跟老太太说一声。

可是一见到老太太,季泠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虽然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对她也极好,但她还是不敢提什么要求惹了她老人家心烦,觉得她是贪心不足。

却没想到,晚上楚寔送她的见面礼会是一柄琴,这可不正送到她心口上了么。季泠抱着琴朝楚寔行了一礼,“谢谢寔表哥。”

楚寔淡淡地应了一声,“以后好好学琴。

次日,季泠就背着琴去了周容那儿,高兴地道:“容姐姐,我有琴啦。”

周容看了看季泠的那柄琴,“这是云和,乃是当代有名的制琴世家云家所制,很不错呢。”

“真的么?”季泠就更高兴了,没想到被其他人选剩下的琴还这么有来头。

“是老太太给你的么?”周容问。

季泠摇摇头,“是寔表哥给的见面礼。他昨天一共带了五柄琴,其他的四柄则给贞姐姐她们了。”

“哦,你知道是什么琴么?”周容来了兴趣。

第七章

这个季泠倒是记得,“贞姐姐的那柄叫戛玉,静姐姐的叫潇湘夜雨,婉姐姐的叫石泉,淑妹妹得的是鸣凤。”

周容听完是一脸的向往,而后还可怜地看了季泠一眼。

季泠明白周容的意思,却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值得可怜的地方,她也得了一柄好琴呢,而且她还和楚寔一点都不亲,其他四珍都是他的一家姐妹,自然该得好琴。而且季泠还知道,若真是送自己见面礼,楚寔准备的就应是一柄琴,但他却带了五柄回来,显然是将家中姐妹都考虑到了的。

“你的记性倒好。”周容笑道,“她们得的琴名字你都记得。”

季泠挠了挠头,“因为那些琴太美了。”

“可不是么,那些无一不是前代名琴呢,尤其是戛玉,声如玉石,乃是所有弹琴之人向往的呢。”周容道。

“那寔表哥可真厉害,能有这么多好琴。”季泠道。

周容点点头,以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他本就是极厉害的。”

没想到季泠却听到了,还点了点头,“嗯,昨天寔表哥到嘉乐堂来,还说他的那《山东路程图记》要刊印了,听起来好像也是很厉害的。”

自从提了楚寔之后,周容一个早晨仿佛都有些心不在焉。到下午教季泠弹琴时,这才回过神来,因为季泠的乐音天赋实在太出色了。那些曲子周容不过弹了一遍,她便记得八九不离十了。虽说都是极其简单的,可对个从没弹过琴的姑娘来说,实在是太骇人了。

“你怎么记住的?”周容好奇地问,她可不觉得以季泠的出身以前能接触到高雅之乐。

季泠道:“我就是觉得这些曲子太好听了,容姐姐弹的时候我心里就跟着哼,然后好像就记住了。”

“看来你的乐音天赋极不错,可不要埋没了。”周容道。

季泠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极喜欢乐音的,弹琴弹得手指都疼了,都舍不得松开。

晚上,芊眠拿牛乳来给季泠泡手,“这姑娘家的手可得仔细保护,弄粗糙了出去可会被人笑话是粗人的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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