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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泠(48)

季乐看了,立即满脸担忧地上前道:“淑珍,你怎的就病成了这样?大夫开的药可认真吃了?都吃的什么药呀?”

季泠要说的话季乐都说了,她也就有些呆地站在了一旁。谁知季乐问完了话,淑珍也不回答,只含恨带怒地瞪向季泠。

季泠吃了一惊,季乐也是不解,同样朝季泠看来。季泠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淑珍。

她二人自然不知道淑珍是因为说了季泠的坏话才得了楚寔的教训的。只是对上楚寔,淑珍就好比蝼蚁至之大树无法撼动,因此很容易便将一腔恨意转移到了季泠身上。

季乐又安慰了淑珍几句,“你且宽心些,说不定过些日子,大老爷就想起杜姨娘让她回来了。”

淑珍闭了闭眼睛,“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季乐一惊,没想到楚寔会狠心如斯,不由道:“只是你究竟怎么得罪了寔表哥的,府里都说是他让大老爷将杜姨娘迁出去的。”这一点季乐一直很好奇,所以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淑珍的眼角滴下两滴泪水,“我能怎样得罪他?好歹我也是他的妹妹,难不成说错一两句话就要被这样对待?而且,而且还是为了个外人。”

季乐没想到淑珍只是说错了话就惹怒了楚寔,“呀?真的么?寔表哥怎的如此对你?这也太……”

淑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楚寔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了她当头棒喝,她哪里还敢阳奉阴违,于是掩饰道:“只怕他是外头受了气,回来找我发泄。他在扬州的官做不下去了,现在都还没有正经差使下来,心情不好,就拿可怜的我们母女出气,呜呜……”淑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其实也知道不该在人前埋怨的,但是满府的人她能说这种话的就没有,对着屋里的丫头说又有什么意思?这会儿见到季乐关切她,便再忍不住了。

可是淑珍敢骂楚寔,季乐却不敢接腔。

等回去时,季乐才问季泠,“泠妹妹,你说寔表哥是不是真的拿淑珍出气啊?”

季乐摇了摇头,“若是寔表哥拿淑珍出气,大老爷怎么会听他的将杜姨娘挪出去?淑珍正在气头上,只怕有些误会。”

季乐点了点头,却还是猜不透,楚寔怎会为了个外人,就要将杜姨娘迁出去,实在想不通里头的联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仕途不顺。

过得两日,季泠和季乐去给老太太请安,就听苏夫人跟老太太抱怨道:“老太太,你说大郎这都是怎么想的呀?放着好好的官不做,现在跑到白鹤书院当什么先生去了,怎么劝也劝不动。”

老太太叹息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大郎一向有自己的主意,由得他去吧。”

苏夫人被老太太的话给堵得一口气险些提不起来,“老太太,你怎么也……”

第四十三章

老太太道:“你的意思我知道, 不过我却觉得这般也不错。大郎的亲事一直没定下来,他这一外放又不知道多少年。还是赶紧定下亲事, 成了亲, 带着他媳妇儿一起上任, 也能尽快有个孩子。”

苏夫人忍不住埋怨道:“我也知道是这个理儿。但是这次皇上让他外放的是江西省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 着实是个好机会……”苏夫人说着话, 看向季泠和季乐突然就不说了。

老太太道:“无妨的, 孩子们也长大了, 这些事多听听也好。官场上的事情咱们家的姑娘也不能两眼一抹黑,将来嫁人了, 也都在其中往来,可不能当个蠢妇。”

季泠和季乐原本只是在旁边听着,还有些局促,不知该走该留,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 才松了口气。

季泠刚才听苏夫人说了半句,却也知道本朝官职里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乃是正五品, 而楚寔在扬州时不过是正六品通判,没想到他从扬州回来就连升了两级。按常理,这若是放到别人身上,可得是需要考评两次, 六年才能跨越的。

老太太道:“好机会多的是, 而且咱们认为的好机会,在大郎看来却未必。江西人文荟萃是个好地方不假, 但要出政绩也不容易。连老大都没反对,你就别心急了。”

苏夫人道:“老太太你是不知道,好容易养出个状元郎来,看着前程似锦,结果大郎在扬州捅破了天,得罪了不少人,当初多少人来打听他的亲事啊,现在好些家都开始迟疑。再加上大郎新的差使一直没下来,都有些观望,如今他再这么一辞,亲事只怕不那么容易说呢。”

老太太冷哼道:“那些人鼠目寸光,不结亲就不结亲。我对大郎极有信心,便是不靠父辈和姻亲,也一样能出人头地,给他相看人家,不求家世有多好,只要家世清白,姑娘样貌不差就行,重要的是品行,这媳妇没娶好啊,不仅害自己还害儿孙。”

老太太想得开,苏夫人却想不开啊,她多出色的儿子啊,凭什么就要配个普通人家的闺女?

吃过午饭午歇时,季乐睡不着来找季泠说话,“泠妹妹,你说寔表哥怎么想的啊?正五品的佥事不做,辞了去当书院的先生?不怕皇上对他不满么?”

季泠摇头道:“咱们什么也不懂,朝堂里的事儿寔表哥肯定比咱们清楚,他做事总是有道理的。”

对老太太而言,楚寔辞官有利有弊,她其实是怕了让楚寔外放,若再有那么一回“噩耗”,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对她而言,所求不多,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最好。历朝历代的状元郎里敢于退隐的人又不是没有。她倒宁愿楚寔就待在京城当个夫子也挺好的。

每日能来陪她说说话,这对老人家而言才是最大的安慰,楚寔说一句话,比季泠和季乐说一天的话都更能叫老太太欢喜。

这日楚寔从东正书院回来,将马鞭递给小厮,衣裳也没换,径直就到了嘉乐堂。

彼时老太太已经歇下了,季泠正在床头给她念佛经,听见小丫头传话说楚寔来了,立即给老太太披了衣裳抚着她坐了起来。

楚寔走进来道:“孙儿猜着老太太你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了,衣裳都没换便过来了,就怕你睡着了。”

老太太道:“东正书院离家那么远,你用不着每天都赶回来的,路上来回奔波,又是晚上。”

楚寔笑道:“那怎么行,每天晚上不给你问安,孙儿就睡不着。”

这嘴甜的,也难怪老太太那么多孙儿里最疼他了,季泠在心里记着,以后也得学学楚寔说话。

老太太嗔道:“胡说,听我的,以后每五天回来一次就是了,若是有应酬,一旬一次也无妨。”

楚寔没说话,其实就是没应承的意思。这女人,老幼同心,都是一般的口是心非。

看老太太这意思是要和楚寔单独说会儿话,季泠便放下佛经朝老太太和楚寔都行了礼,就要告退,却听楚寔道:“太晚了,我说两句话就走,你等下继续给老太太念经吧。”

季泠只好留下。

楚寔道:“本来太晚了是不该进来的,不过今日遇到件好笑的事情,一定要说来给你老人家乐一乐。”

“哦,快说,快说。”老太太道。

“我今日从《礼记》之中给东正书院的学子出了道题,用的是‘临财毋苟得’之句,结果有个托关系走后门进书院的学子,把‘毋’字写成了母,把‘苟’字写成了狗,叫人啼笑皆非。”

老太太一听也就乐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是个什么学子啊,连个妇道人家都不如,哈哈……怪不得得走后门才能进你们书院。”

季泠在一旁听了也是觉得极好笑,忍得很辛苦才能没笑出声。

而楚寔一个眼神看过来,季泠立即就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楚寔收回眼神继续道:“虽说是走后门,但也还是有考较的,这学子眼神儿虽然有问题,但脑子却也还行。”

“哦,怎么说?”老太太问。

“我本来见这学子如此不学无术,就想禀了院长将他逐出去的,毕竟有这样的人在会坏了整个书院的名声。不过我也不能不教而诛就逐了他,所以便出了个上联让他答,他若是答上来了,就免罚,否则就禀了院长逐出书院。”楚寔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也合理,你出了个什么上联?”

楚寔念道:“《礼记》一经无母狗。”

“哈哈哈。”楚寔才刚念出来,就又将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季泠不得不伸手替她老人家拍背舒缓,而她自己也没忍住地“噗嗤”笑出了声。这一笑,便仿佛山巅云岚被艳阳破开,端的是光艳无比,又好似冬日白雪里红梅齐齐绽放,别有一番冷中的热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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