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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泠(212)

“傅氏,崔晓屡次诽谤新政,罪不容恕。不过太后念在楚傅两家往日的情分上,免了崔家妇孺之罪。国法不容亵渎,你求朕也无用。”楚寔道。

傅三还待再磕头,就被北原架了起来,“崔夫人,请吧。”

只是这话音才落,窗户上却突然有利箭穿破窗户纸的声音,有一支箭险险地从季泠鼻尖擦过,若非楚寔一把捉住她往后一拉,季泠小命可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紧接着就有人持剑闯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想着光复前朝的人,好容易等到楚寔出宫,被傅三一口叫破了身份,他们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也顾不得组织周全,就杀了过来。

“兄弟们,杀了狗皇帝,给太后和皇上报仇。”有人持剑吼着。

虽然楚寔早料到宫外不太平,所以带的侍卫全是亲卫里最精锐之人,但此间狭小,难免有所误伤。

那些人不要命一般疯狂地攻向楚寔和季泠,楚寔一直将季泠护在身后和墙壁之间,难免就成了靶子。

眼见着北原一个没挡住,当先持剑吼叫那人一剑就朝楚寔刺了过来,那一瞬间季泠想推开身前的楚寔的,可他却定定地站在原处,所有事情其实都直发生在刹那,若他躲开了,那剑必然会刺中季泠。

季泠的尖叫声堵在了她的嗓子眼里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寔即将血溅当场。

谁知被吓得瘫倒在地上的傅三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速度,一下子就朝楚寔扑了过来,为他挡住了那一剑。

只听得“扑簌”的长剑入体的钝声,楚寔伸手接住了朝他倒下来的傅三。

“皇上,求你放过崔晓吧。”这是傅三说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这看起来好似傅三用命换了崔晓一命,可季泠看得清清楚楚,在刺客的剑刺向楚寔的那一瞬,傅三眼里的惊恐,她是在替楚寔惊恐。

半夜里,季泠发起了烧,又开始做噩梦,先是梦见傅三嫁给楚寔,十里红妆,夫妻恩爱,后又梦见傅三为楚寔挡的那一剑。

迷迷糊糊间,有人握着她的手,不停地为她用冰凉的帕子敷额头和擦手脚,到了下半夜,季泠的烧总算退了下去。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楚寔担忧的眼睛。

“表哥。”季泠出声时,才发现她的嗓子哑得厉害,一说话就咳嗽。

楚寔将季泠扶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可算是退了。”

长歌端了药进来,很自然地递到楚寔手里,楚寔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喂到季泠的唇边。

季泠没张嘴,她看着楚寔只觉得陌生,陌生到她忍不住开口道:“表哥以前都没喂过我吃药。”她的语气并不是那种受宠若惊的语气,而是打着打量。

“以后都喂你行不行?”楚寔哄道。

季泠没接话,转而道:“表哥,我是怎么了?”

“你是吓着了,喝了安神汤,过两日就没事儿了。”楚寔道。

季泠抬手摸到自己胸口,皱起眉头道:“可是我胸口为什么这么疼,表哥?”

楚寔愣了愣,然后将药碗转身递给长歌,“是伤着了么?我替你看看。”

中衣下雪白的胸脯上,一丝伤痕也没有,也没有类似撞伤的红印。楚寔往后推了推,替季泠合拢衣襟,“应当也是吓着了,所以觉得心悸才疼。”

季泠断断续续地发着低烧,等她彻底好起来,秋风已经卷着黄叶在呼唤严冬的到来。

今冬的雪来得特别早,早到没人预料到,天空就洒下了雪点子。

季泠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雪了,她兴奋地将手伸出窗外去接。长歌赶紧劝道:“娘娘,可仔细凉着,这病才刚见好呢。”

季泠却是没听长歌的,她索性大毛衣裳都没披就出了屋子,张开双臂去接院子里的雪渣子,“哎,怎么才这么点儿雪渣子,要是鹅毛片片就好了。”

长歌吓得抓了狐裘跟着季泠跑了出来,忙不迭地往她身上裹,“娘娘,可爱惜着自己一点儿吧。皇上为了你的病,把太医院那些老头子弄得听见个声儿就吓得发抖了。”

季泠被长歌的话给逗得“噗嗤”一笑,却也没拦着她给自己披狐裘。“我好多年都没见过雪了呢。”

“娘娘又哄我们呢,这京城年年都下雪的,娘娘怎么会没见过。”采薇在旁边插嘴道。

季泠被采薇的话给弄得一愣,她这才意识到,“咦,今年我怎么没睡过去啊?”

用午膳的时候楚寔回来,季泠问他道:“表哥,我的寒症什么时候好的呀?”

“什么寒症?”楚寔被问得一愣。

“就是每年冬天我不是都要睡过去吗?几个月几个月的睡。”季泠道,若非那般,她也不会没有孩子。

楚寔的手探到季泠的额头,“没发热了呀。”

季泠噘噘嘴,“表哥,我跟你认真的呢。”

“既是认真,那你为何还说胡话?哪有人几个月几个月的睡觉的,你当自己是蛇还是熊啊?”楚寔笑问。

“我没有吗?”季泠不信地追问。

“我叫周宜徇来。”楚寔道。

季泠着急地抓住楚寔的手臂,“表哥,我真的记得清清楚楚的呀,我每到冬天就会沉睡,而且越睡越久,后来一年要睡八、九个月呢,眼看着不行,你还费尽心思给我找了个韩大夫……”

一说起韩大夫,季泠的脑海里就开始闪现一圈火把,在那火把中央,躺着个人,她看到自己跑过去……

季泠缓缓地松开了楚寔的手,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嗯,然后呢?”楚寔好似听故事一般,听到一半在催促季泠继续说。

可季泠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沉默良久后,才艰难地道:“所以那也是我做梦梦到的?”

楚寔“孺子可教也”地摸了摸季泠的脑袋,“看来周宜徇的药还是有点儿效的,你可总算分得清是做梦还是真实了。”

季泠觉得楚寔是过誉了,她实则还是分不清,可她见他那般高兴,却又舍不得说出打击他的话。一个皇帝对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季泠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当然会觉得很暖和。

比如说,她依旧不习惯楚寔的碰触,尽管夜晚他们同睡在一张床上,楚寔也没动过她。有时候季泠很想劝劝他,要不要去繁缨的宫中,可每次才起了个头,就会被楚寔给瞪回去。

说起繁缨,如今季泠已经大好,每旬总有两日要去苏太后宫中问安。倒不是她想去得不

频繁,而是苏太后体贴她身体不好,让她每月逢五和十再去。她去得勤一点儿,苏太后就会表现出被打扰的困扰,季泠也就渐渐地没敢去表孝心了。

繁缨如今身为楚寔唯一的嫔妃,虽然位分不高,但逢五和十的时候也去慈宁宫,因此季泠和她总会碰上。

繁缨依旧如以前一般,对季泠恭敬有礼,她如今信了佛,打扮得很素净,甚至有些老气,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暮气来,看那模样,剃了头就能直接做姑子了。

繁缨这幅模样,也就难怪楚寔不去她宫中了,想到这儿,季泠对来年春天的选秀就十分期盼了。

其实期盼的绝对不止季泠,苏太后盼着开春选秀,满朝的大臣也盼着开春选秀,恨不能明天楚寔就能蹦出个儿子来,好让天下安心。若是楚寔没有儿子,恐怕天下又会是一番动荡。

最好是越快有儿子越好,担心的就是楚寔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而孩子还年幼,就会旧事重演。他是如何从前朝夺得皇位的,别人就可能如何对待他的儿子。

这是盼着天下太平的大臣所最不愿看到的情形。

不过在开春之前,季泠眼下还有件事儿得对付,那就是冬至大典。

这一日内外命妇都会按品大妆到昭阳宫朝拜皇后,这样大的阵仗季泠是第一次经历,自然紧张。以往她出门做个客都要再三鼓起勇气才能迈出那一步,更不提这冬至大典了。

本朝尚赤,所以皇帝和皇后的吉服都是大红色,色泽鲜亮纯艳,看着倒有一丝重新做新郎和新娘的感觉。

当然比起嫁衣来,皇后的红色吉服更注重的是端庄雍容,换句话说其实就是没那么好看,款式很庄重,也很老气。历来很少有人能将皇后吉服穿得好看的,但都很有气势就是了。

季泠摔伤头后如今也养了大半年了,身上、脸上都有了些肉,总算也能撑起这吉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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