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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泠(156)

季泠托着下巴,看着专心作画的楚寔,心想怪道他十五岁就能中状元呢,天下仿佛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他。

楚寔偶尔瞥季泠一眼,见她不是眼睁睁地看着画,就是痴痴地盯着自己,安静乖巧,目光里的崇拜很难不让人产生愉悦感。

楚寔很明白这种为了他人的崇拜而显摆的做法十分可笑和幼稚,但他就是忍不住在季泠跟前做了出来。

“咦。”看到最后季泠吃了一惊,“表哥,侯大师这是要把曲水池拓宽?”

楚寔道:“嗯,曲水池中有涵一楼已经不易,如今还要在涵一楼侧修一座一桥之隔的竹屋就有些逼仄了,否则当年造园时曾祖就会考虑的。”

季泠指了指楚寔的画,“可这一片不是咱们府里的地儿啊。”乃是隔壁人家的园子。

楚寔搁下笔道:“如今是了。”

季泠不敢置信地道:“你把隔壁的园子买下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楚寔点点头, “对啊,谁让阿泠想要在涵一楼附近读书呢。”

季泠顿时就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担不住了, 追着楚寔问, “表哥, 你是玩笑的吧?不是真的为了我对吧?”那可是好大好大一笔银子呢。

楚寔笑而不答, 只是看是认真端详自己画的竹屋。

季泠却依旧忐忑不安, 于是将头探到了画的上方, 逼着楚寔看自己。

楚寔笑道:“怎么?为了你难道不值得?”

季泠摇摇头。

楚寔道:“昔日周幽王为了褒姒可以烽火戏诸侯, 如今我为了阿泠,怎么就不能买个园子了?”说到这儿, 楚寔用毛笔的笔头抬了抬季泠的下巴,“我相信,褒姒的颜色尚不及阿泠十一。”

季泠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烧起来了,虽然心里很为楚寔赞美自己的容貌而欢喜, 但另一方面又迟疑地问道:“表哥, 你将我比作褒姒?”那个亡国妖姬?

“怎的不能比?”楚寔道,“那褒姒是个冷美人, 所以周幽王无奈之下才用了烽火戏诸侯的法子取悦她。咱家阿泠也不常笑,所以我想试试,买个园子能不能逗她开心。”

“表哥。”季泠娇嗔地唤了声,总觉得楚寔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真真假假的她也分不清了。到最后竟然真觉得楚寔可能的确是为了她才买下隔壁的。

“好了, 不逗你了,你来看看, 这样的竹屋可喜欢。”楚寔问。

季泠点点头,“喜欢极了,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青竹幽篁,凤篌鸾琴,明月照水,清风送爽,再没有更好的了。

“那就好。”楚寔将画用镇纸压住慢慢等笔墨干,然后携了季泠的手走回主屋,“夜深了,安置吧。”

季泠发现楚寔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天下一流的,明明并不太晚的,天才刚刚黑下来呢。可楚寔这样说,季泠也反驳不了,但脸没来由就红了。好像自从回了京城,她每晚都睡得挺早的。

雪白薄逸的葛纱帐内,季泠疑惑地看着楚寔手里崭新的一管毛笔问道:“表哥,你将毛笔带上床来做什么?”

楚寔将笔头的软毛在季泠的颈畔扫了扫,“自有妙用,不会闲置的。”

季泠痒得一个哆嗦,看楚寔的眼神也开始哆嗦。她是从来不知道,床笫之事花样会如此繁多,而楚寔更是乐此不疲地样样都要尝试。

在季泠的心里,好人家的女儿,尤其是家风好的,那等事儿若是必须得做,也需循规蹈矩。她当然也想做个好人家的女儿,奈何帐子放下来之后,楚寔百般需索苛求,季泠有心不从吧,可一看见楚寔蹙眉就怂了,到最后也认了命,只当这帘子里就是常荒唐的梦,任由楚寔摆弄去吧,反正别人也不会知道。

谁知道楚寔简直是越发得寸进尺,弄得季泠次次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这回是写写画画,春风得意马蹄急,涂涂抹抹,桃花流水带露浓。二更未眠,三更不休,烧着红烛照海棠,催着牡丹次第开。

早晨起来,不过只是回头看了眼那帐子,季泠的脸就红得可以滴血了,水晶进来收拾床帐的时候,那一团糟让季泠都恨不能把脖子埋进肚子里了。

反倒是水晶一脸的平静,主要是她早就习惯了,第一回 见的时候的确着实红了许久脸,但这会儿已经称得上见惯不惊了,倒是自家主子真心每回早晨起床都跟做了贼似的心虚,瞧着就让人发乐。

摆早饭之前,楚寔打了拳从园子里回来,重新洗漱了一番同季泠一起用早饭。原先季泠也是要跟着楚寔早起打五禽戏的,可自打圆了房,她就起不来了,欠瞌睡,早晨睁不开眼睛,她虽想要挣扎着起床,却被楚寔阻止了,说是睡觉比打五禽戏对身体更重要。

季泠也就不反抗地顺从了。

这会儿吃早饭,季泠总算想起昨日遇到苗冠玉的事儿,因此将苗氏姐妹上京的消息告诉了楚寔。

楚寔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季泠“咦”了一声。

“祝长岗到京城时,给我下过拜帖。”楚寔道,他也在外头为祝长岗接过风。

楚寔虽然不是阁臣,但在他这一辈的年轻官员中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一天里总有不少亲朋故旧,同窗同年会给他拜帖,因此他能亲自为祝长岗接风还是让祝长岗非常受宠若惊的。

“这样啊。昨日听冠玉说他们住在悦来客栈,我原想着也不知她姐夫的差使何日能下来,京城的花销又不小,还打算送点儿银子过去。”季泠道。

楚寔道:“这却可以,也是你的一点儿心意。祝长岗为官还算清廉,换做别的官员做两任县官,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那我送多少银子比较合适啊?”季泠又问。这种事儿她没有经验,多了自己给不起,少了又怕收礼的人说闲话。

楚寔想了想,“包五十两吧。”谁的银子也不是天上飞来的,如果出手太过阔绰,御史台的那些人又该弹劾他了。

季泠点点头,她想的差不多也是五十两。

“银子不用你出,让桂欢去找马如龙。”楚寔道。

季泠也没反驳,她的嫁妆银子也没多少了。当初觉得三千两已经是天文数字,可几年下来,人情客往一送,也就没多少了。主要还是因为没个持续的进项。

季泠倒是想过把剩下的银子拿给江二文,让他帮她盘个铺子什么的,但却因为跟着楚寔在任上,还没时间跟江二文细说。再后来遇到江二文和丽琦的事儿,季泠就更不想给他添麻烦了。

这会儿既然想起了,季泠当然要问,“表哥,我嫁妆里还有些银子,我想拿去给二哥让他帮我盘个铺子可好?”

妻子的嫁妆银,像楚寔这样的“君子”自然是绝不会过问的,但既然季泠开口了,楚寔正好道:“不够用了么?”

季泠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我让任贵再给你添一点儿,让江二哥给你盘三、四个铺子吧,如此进项也多些。”楚寔太明白像季泠这样的妇人,手里没点儿银子日子是很不好过的。府里打首饰,做衣裳都是有定例的,剩下的就得自己掏。

可京城妇人攀比成风,每回出门做客,衣裳可以不是新的,但却必须是做客时没穿过的,首饰虽不必全新,但总得有一两样大件得是最时新的花样。凡此种种都是一大笔花销,再不提她们还有胭脂水粉之类的花销,别看小,但却不便宜。京城桂馥香的一盒极品鹅蛋粉就得十两银子。

一下就从一个铺子变成了三、四个,季泠哪里敢受,忙地摆手,“不用,不用。表哥有银子,还得留着官场应酬呢。”而且吏部选官,现在便是正升,也得使银子,这种事儿脸季泠都知道。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是不是需要再打几副头面?”楚寔问。

说起这个,季泠就沉默了。现在回了京,前些日子她身子不方便还能不出门,可现在却是没借口了。这两年京里时新的样式又变了一波,她以前的那些的确是不好戴出去了。

想到这儿,楚寔的好意季泠也就没再拒绝了。她怯怯地看着楚寔,“可是这样的话,母亲会不会不高兴?”

“她不会知道的。”楚寔道。任贵是楚寔的人,可不是楚府的人。

楚寔出门后,季泠就吩咐芊眠去前头让桂欢去找马如龙领银子,偏生却出了幺蛾子。桂欢已经说了是大公子吩咐的了,马如龙却还是推三阻四地没给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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