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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深摩(26)

作者: 金成婴 阅读记录

夜风馥郁,两人问及彼此的现状,余般若已在一家实业公司上班,做采购助理,都律治在拿到的几分简历中摇摆。两个人一路走,说些不相干人事和八卦。悲欢是月亮藏起来的脸,朦胧的舞台,车灯像道具划过身体。黑暗有种不动声色的力量。都律治动容,良久才拒绝,目前我的目标是事业,没时间发展一段稳固的关系。即便在一起你也不会开心,又何必……我不介意。余般若打断他,我可以等,也可以照顾你照顾自己。我这么长情又善解人意,仅此一位哟。余般若撒娇。故作轻松的她,别样娇俏。都律治耙了耙板寸头,抱了一下余般若,给我点时间。得偿所愿的滋味像大考结束,又像一个人逛游乐园,虽然过程狼狈。余般若当晚做了梦。她独自登高,临渊而立,景色壮丽得惊心动魄,脚下的透明玻璃板突然碎裂,她尖叫着坠落。余般若翻着解梦书,解构出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余般若的耳朵犹如沁了水,感知钝重而失衡,她一时懵懂。因为都律治问她,你还喜欢我吗?余般若忐忑,如同逼入死角的动物。他什么意思呢?她惶惶然的样子引得都律治发笑,他又问了一遍,哎,喜不喜欢我?过了几秒,果然听到轻轻的一声,嗯。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起心动念源于朋友圈里的动态:苏黎世,小雨。火车站发生冲突,痛苦需要被注意,嚎叫才有意义。短短几个字,奇异地安慰了沉浸在被抛弃感中的都律治。余般若问,都律治,你喝醉了吗?没有。他口齿清晰。好。头顶云破月出。余般若向冼惟峥提出分手。绰号大熊的男生有壮实的后背,拍上去咚咚作响。夏天拉着余般若的手,取笑汗津津的手指像滑腻的泥鳅。爱吃,隔三岔五去超市购买一堆零食。电视看到深夜爬起来煮方便面,加葱、鸡蛋、香肠,豆瓣酱。余般若忍不住,总有一半进了她的肚子。体重计的指针理所当然地往上窜。冼惟峥却笑眯眯,胖点好,抱起来舒服。余般若拿抱枕丢他,不准再诱惑我!冼惟峥原是同事,同公司不同部门。热心开朗,爱开玩笑,常常帮她们办公室换饮用水。余般若被他追求得莫名奇妙。她一度纠结于自己的内向,冼惟峥却说,我你这样子很好,我喜欢,不需要改变。也曾经想过一辈子。周子琛本名赵永珍,有次说到结婚,余般若笑问,人家会不会以为咱们是同性恋。

为什么啊?都律治不愿接受,不是说好了要嫁给我的吗?誓言成空。但誓言这东西啊,它等同于鼓励,没有把握才会一再地说,至少当时,我们曾有如斯美好期许。冼惟峥像个伤心的孩子,手背擦去涌出的眼泪,问余般若,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和四年前她看到都律治搂着小鸟依人的女朋友时一样绝望。爱是轮回,勘不破,渡不了,不得救赎。余般若就像候鸟,于岁月里跋涉,都律治如同一块栖息地,她停一停脚,发现水草丰美,也想过在此筑巢。听到呼唤,本能地选择飞走。只因那个怀抱是她最初的伊园。都律治笑话她和奶油同属猫科,贴贴他的脸颊蹭蹭他的背,拥抱的姿势像一只考拉。可不就是一只猫。流浪的猫狗见人会闪躲,收养后就懂得了依恋。都律治用一个拥抱豢养了她。余般若搬进都律治的新家。早起熬一锅浓香四溢的杂粮粥,挤好牙膏,晨曦中吻醒恋人。周末一起去都律治家里。听他妈妈用笑话给家人佐餐,甄爸爸则少言,温和,细心抽去虾尾的纱线,放入妻子的碗里。任凭外面四季流转,灯火明亮,温馨得余般若微微酸楚起来。有一次,都律治妈妈摔折了腿,甄爸爸当了四个月背夫,从九楼爬上爬下,硬生生掉了十多斤肉。都律治妈妈卖乖道,老都得谢谢我,现在身材标准了。那是,多亏了你。都爸爸好脾气地附和。

你爸妈感情真好。余般若似有所感。都律治已经习以为常说,不怕肉麻,以后我也这么对你可好?便以为是天长地久了。她开始频繁出入都律治的居室,洗衣做饭,打理生活。她买了本菜谱,因为不清楚他的口味,每样都尝试,默默记下他的偏爱,之前没想过男女生活在一起会有那么多琐事。都律治坏习惯不少,乱扔衣服,杯子从来洗不干净,烟灰直接弹地上,有话爱藏着,谁没有脾气呢,有时也火大得咬牙切齿。当然也是有喜悦的橱窗里的东西她多看两眼他会毫不犹豫地买下送她,抱着巨大的毛绒公仔陪她逛街,手把手教她打游戏,会紧紧地搂抱她叫她的小名,余般若收起所有的刺痛并快乐地体会着磨合过程。他们爆发的第一次剧烈冲突是因为今娴。大年初三,余般若带都律治回老家看父亲。父亲买好菜,她下厨,简单炒了几个菜。三人围坐着吃饭,都律治看了看缺的那个角,又看了一眼余般若,突然发觉父母在她话语里的缺失。父亲似乎很高兴,劝着都律治酒杯不停,第四个瓶盖落地时,余般若制止两人说够了,你自己喝。都律治清清楚楚地在她脸上看到了鄙夷和厌恶。这人怎么对自己爸爸大呼小叫的?回去的路上都律治问余般若,第一次来,多喝几口怎么了。我讨厌酒鬼。那就好好说,什么态度啊你。余般若硬梆梆道,和你没关系。怎么没关系,对自己爸都不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孝顺我爸妈。真疼啊,余般若想。她窝着肩膀,视野里一片茫茫然的白。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手指和心一样僵冷。想到母亲,不知在何处,有没有吃饱穿暖。不幸大抵是一种原罪。它叫你知晓,快乐短暂,唯有痛苦永垂不朽。没有人关心它是怎么来的,如何毁掉一个人的希冀。人们只看到结果,然后嫌弃你的悲观。谁会喜欢沉重呢?自个儿担着吧。都律治还在问她,说吧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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