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祭是使用活祭来安抚门之鸣动的仪式,如果失败就要在短期内重新进行,那就意味着增加牺牲者的数量。如果不能在正祭之前将门中的灵力流控制在预定范围中,正祭就极可能失败,这是御五家一直以来极力避免的大灾厄。用“贽”来作为祭品的替代物,一旦失手后果是很严重的,不是几句道歉或责罚几个人就能补偿。要在十几年都无人成功的情况下使用那禁术,叶不可能有万全把握。
“所以说…你根本不需要冒那么大的险…万一失败的话…”我轻抚他的头发,他却忽然抬眼望着我:
“我已经想过了,如果失败的话,结果就由我来承担。将我作为补偿献祭应该可以安抚神明的愤怒。”
“你!”听到那话的瞬间我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无法压抑的怒火高涨起来,手上的力道也不受控地加重:
“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赞赏你这种无私无畏的做法么?早知道你是抱着这种念头去做的我一定会让爷爷禁止你参加暗祭!”
肩头的痛楚令他眉心轻蹙,但却没有挣扎,只是定然地迎着我的目光回答道:“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是我一定要试!暗祭多举行一次牺牲者就会增加一人,我不想等!”
“为什么不能等?你只不过是个不成熟的神官长而已!乱来的话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所以我会负责的!我…”
啪!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出手了。
叶捂着脸,直直盯着黑暗中的某处不再看我。
手心中发麻的感觉还在,脑海却一片空白。懂事以来,这是第一次打了他,但却一点都不后悔。我的愤怒是对他同时也是对我自己的,如果有力量…如果拥有能够斩断命运枷锁的力量,就不用再重复这种悲剧了。
静止的黑暗中,灼热的乱流逐渐冷却,留下的是淡漠的平静。
“你要负责?所以就献上你自己的命?”我轻声问他。
他点了点头,依然不说话。
“不希望别人死去,所以自己去死?”扳过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那剩下来的人怎么办?你想过么他们的心情么?”
“要使用禁术的话那点觉悟是必须的吧!”他终于再次反驳我。
“没错!没有觉悟的话就没有力量,这是我告诉你的,可是你这不叫觉悟!不过是鲁莽的赌博而已!”
“但一定要有人去做不是么?”
“我不许!”我大吼,他再度愣住。
“我绝对不许你再做这种事!我绝不许你去死!答应我啊!”
“…哥…!”
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无视那些微的抵抗,我只是不能再放开他而已。如果不是在如此近的距离告诉他,如果此刻的情感无法传递到他心中,我觉得就将永远失去他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轻柔的触感环绕过脊背,然后逐渐加重,回应着我。
“抱歉…我不是想让你担心的…”
“那就答应我,再也不要做无谋的事…你这次真的太过勉强自己了…”揪紧的指尖隔着单薄的浴衣几乎要陷入肌肤,如果叶真的能听到我的心声就好了,那么他就会明白,深刻的恐惧现在才开始侵蚀我的内心,并扩散到神经的每一丝末梢。
“…恩。”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在我耳边呢喃着:“确实…太早了一点。人偶的完成度并没有达到最好,原本我是做过坏的打算的…这次真的是运气好罢了。”
“你是麻仓家的神官长,不论怎样都不能忘记我们的使命并不是拯救一两个活祭者,而是要背负起整个月见的命运。”
“恩…对不起。”
“不用和我说这些,你并没有错,
心中稍微有些释然,我摸摸他的头顶,放松了禁锢。叶抬头望着我,眼眶似乎有些泛红。叶的顽固我是领教过多次的,但今次他竟然肯松口,我应该庆幸吧。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出口,因为我深信他能够感觉得到。
“叶,你很不安吧?我也一样。”用手肘支起下巴,我半侧着身体望他,他的眼神果然又黯然了几分。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不,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有这样的预感,而现在已经无法再将它压抑在心中了。
“或许我们该更早一点谈的,现在想来,万一仪式出了差错,我或许就没法和你说了呢。”他挤出一个有点苦涩的微笑来,我想瞪他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却没能实行。
我们成为神官长已经有一段时间,中间经历的波折也不算少,但真正参与主持有危险的神事却是最近才开始。而“危险”这种事也不是总能预料或是估计得清楚。我还记得我的导师中的某一位,在某次除灵仪式之前对我说过“这是一次简单的法事,别担心。”,但那竟然成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