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然作响的金属摩擦声大概是锁链或刑具之类的东西磕碰发出的,从外间能感觉到房间内剧烈起伏的灵力流动,应该是有人在使用咒术。不时还能听到低沉的呵斥咒骂声,然后是嘈嘈切切的议论,听不真切,反倒是那位应该在的少年安静得出奇。似乎任凭众人如何对待都打算保持沉默一般,让我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姑且不论诸位家主们非同一般的坚持不懈,麻仓兄弟对这件事的反应也让人不解。
从国道被阻塞的部分返回月读神社再赶到这里,大约耗费了一个小时。而这么短时间内突发的状况很多人依然还无法接受。
黑泽家前去阻截西九条的神官看到的红色光芒,应该是某种咒文解除的瞬间。虽然我对人偶术了解不深,但按咒术常理来理解的话,术的持续会伴随着某种条件。条件破除,法术自然就消散,如果是非自然中断,还会伴随着“逆风”(注)。
如果那真的是麻仓叶所施的咒术,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人偶身上并使其幻化为人,那么当灵魂所凭依的容器“西九条真澄“死亡的时候,法术就会解除,于是他的灵魂就会回归到本应在的地方。
也就是说,如果麻仓叶没有醒来,四家的论断就会不攻自破。但相反,如果那个昏睡了数载的少年在这个时候醒来,基本就可以断定之后的种种悲剧都是他施行了那种咒术而导致的后果。
而现在结果已经不言自明。据说原本在拜殿中静思的好就是感觉到封绝结界的异常才赶去那偏殿中查看,那时麻仓叶的灵魂很可能就已经回到身体中并且有了生命反应,那之后不久四家的人赶到……
但这究竟是为什么?
被寄予厚望而且实力超群堪称天才的少年突然间变成了陷月见于如今这种凶险境地的罪无可恕的叛逆者。而在这之前,所有人都说他温和亲切,也曾站在反对人祭的先端,对于成为御子献祭一事从未有过任何异议。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而麻仓好消极的态度更出乎我的意料。不管怎么说,他的弟弟现在将要面对的是比炼狱更为残酷的制裁。行使主祭神官的权利将这件事接由自己处理也是合理的吧?他为何却毫不过问?
忽然间发出的一阵可怖爆裂声将我的意识从纷乱中拉回,随即而来的金属碰撞声中夹杂着微弱的悲鸣,犹如某只垂危的小兽,在力竭时被迫着发出的呜咽,凄厉得令人心悸。
杂音顷刻间就被粗暴的吼声打断,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无疑他们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紧贴着身后的石壁,朝外侧轻移了半步。里面传出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犹如数只蚂蚁渐渐爬上敏感的神经末端,牵起发自心底的恶寒。
这种时候也顽固得什么都不愿意说,那果然是你么?
西九条…不,麻仓叶。
就在我极力不去猜想刑室内此刻的情景、不去听那些声音的时候,各种嘈杂中夹杂的几句嘶声呐喊却径直贯入脑海中,充满深切悲戚与乞求。
“好呢?好在哪里?我要见他!——求求你们…让我见他……”
★★★
那天的讯问是何时结束的我并不知道,因为嗣月祭的某些收尾事宜我返回了国分神社。漫长的又一天过去,没有收到任何事件进展的汇报,于是傍晚结束工作时我再度去了暗之渊。
去到那里时猛然瞥见前一天的那个神官依然在门口。一问之下才得知诸位大人还没能问出任何结果,因此今天继续,而时间也已经持续了将近十个小时了。之前还能偶尔听到少年的呻吟声,后来则是完全没有了动静。不依不挠地继续拷问的刑讯官就犹如在唱着独角戏一般,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
“他们到底想问什么?”我终于有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将看守的神官拉到一边,压低音量问他。
“当然是怎样使用禁术逃离月见的吧…”他低声道,眼神游移不定。
“这还需要问么?不是说已经找到了作为容器的人偶么?”
“当然不够…安娜大人,恕我失礼,阴阳术这种东西呢,也有很多种的,分支越到细微处,就越是旁人所无法触及和理解的呢。”他见我依然露出不解神色,就继续解释道:
“人偶术是很生僻的一支法术,在月见精通于此的就只有麻仓叶大人。所以…这里面的秘密只有他才能说得清楚…”
“不对,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但是问出具体手法又如何?了解那些已经过去的事能改变现状么?他们为何不能多为马上要举行的仪式多考虑一些呢?”我直截了当的指出我的不满之处,反正遮遮掩掩的说话那不是我的风格,我也不介意被那些大人们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