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这件事以后由我来处理。待表祭之后再进行,当下之重是把两天后的祭典顺利完成。”
待属下都退下后,我深深吸了口气,感到心跳依然有些快。
我知道自己一向脾气不好,待人也素来冷漠,在下北飞雪中冰封的内心一直以来就极少有人或物能触动,但现在却感到强烈的烦躁心慌。不过是一件没有及时处理好的小事而已,没什么值得介怀吧。
只不过因为那个家伙是个从未遇过的蠢蛋,所以才有点吃惊而已。
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受了那样的伤竟然还满不在乎地留下来…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在想些什么,所以那天放学以后我在他回家的必经处等他。当面确认,这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看他的反应了。如果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蠢货,处理起来倒也简单。但事实往往与愿违。
和我目光相对之后,他的脸立刻变得绯红,弄得我也窘迫起来。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冷冷瞪视,对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分,并且忙不迭地道歉,弄得我更是火大:他到底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这个人难道一点常识都没有的么?
“为什么你还在?”
“诶?”他似乎被我的问话弄蒙了,神色由尴尬转为诧异。看来我必须说得更直白点,他真的是个傻瓜。
“你是个蠢货么?西九条真澄。这样竟然还若无其事地来学校,你不知道自己很碍眼么?”
问出这句话后,我终于看到了一点应有的不安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对于陌生人的质问,他并没有反驳或恼怒,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吐出一句话来。这是我第一次近看那张被过长的浅色刘海掩盖住的面孔,棕色的瞳孔中竟然带着些许绯红,夹杂着闪烁不定的光,彷徨混乱,仿佛受惊的小动物般的眼神…那情景如果是被外人看到,只会被认为是我在欺负学弟而已。
“消失吧!”
冷眼瞪了他之后,我抛下怔在原地的少年,飞快拐过巷子,踏进小路,一路疾行,不想放缓脚步。
无法理解。
就算是再蠢的人,也该知道了吧?面前的人与他之前遭遇到的一切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是他为何露出那种表情?
人在受到折磨和不公待遇时,一定会反射性地涌起憎恶和仇恨的感情,最少也会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但那双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怨恨或怨毒的影子。
是他太软弱么?可我知道他曾经出手帮助被围堵的同学,尽管对方是人数众多的学长们。
果然还是只有一个结论:他是个蠢得不能再蠢的蠢货!
这一次靠近他时感受到的奇特气场没有消褪,但我依然没能弄清那其中的含义。
从阴阳术的角度来说,无法看透的存在有两种:一是能力在自己之上的术者,他如果藏匿自己的灵力和气息,下位者是无法察觉的;另一种就是被上位者的结界或法术所保护的东西。
西九条真澄会是后者么?这不是短时间就能弄清的,而且若是有这种可能性,我就不能再对他随意出手。虽然明白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但现在却抽不出时间来细细研究。表祭结束之前暂且搁置他的事,幸好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生事端的人。
还有一点有些介意,那带着迷离之色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呢…总觉得有着莫名的既视感,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带着问题边走边思索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月读神社拜殿前。
对了,我还有事应该向麻仓好报告,但是这个时间他还会在这里么?
行至台阶上,值守神官行礼后即上前报告说主祭大人刚已经离开拜殿回到自己的居所了。我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进入了拜殿。
殿内空间很大,因为尽头湮没于黑暗中的原因而更显深远神秘,但布置上来说与一般神社没有很大区别。
正中间的神坛上逐层摆放着各种法器和祭具,最上层的神龛中供奉着月见子民信仰了超过千年的神明塑像。大概是年代久远,神像的表面早已经残损不堪,细节几乎都缺失殆尽,加上光线黯淡,更不用说看清他的面容了。而这位被供奉神明的名字并没有被记录在月见的典籍中,现代的神官都只以“月读神”来代称。(注)
神坛两侧长明灯的微光寂定,从朦胧纸灯中透出,与透过屏风间隙洒入室内的绯色光芒融合在一起,令屏风与灯盏都落下颀长阴影。
这是我早已经见惯的光景,但今天目光却再度被坛上陈列的某件祭具吸引了。
那是由主祭神官放置上去,由本人施法、凝聚着灵力用于镇守夹层世界的祭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