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连续睡了两天,再怎样喜欢睡觉的人也不可能继续睡,何况现在头痛的厉害,各种原因都混杂在一起了吧…不先一一解决掉,大概没办法入睡了。
压抑着喉中不断上涌的灼烧感,努力回忆梦中所见。
算不上是让人愉快的记忆,但我却无法逃避地追逐着那道幻影。给自己的理由依旧只有一个:或许,在我追寻的彼岸,有着填补内心不断扩大的“丧失”的方法。
那时候…
外出购物回家的自己本无心偷听,然而屋内的人似乎情绪激动,忘记压抑音量,也可能他们没料到我会那么早回来吧…
在东京租住的公寓很快就要退掉,在此之前,亲戚们都想把事情解决。这种露骨的谈话进行的次数一旦多起来,自然不会想要下次再与对方见面,我能理解他们的急切。
我确实听到了有人想要和我一起过来月见这边,但后来又打消了主意…
现在想来有很多地方很奇怪。
首先,我只是个未成年人,如果真的想要说服我卖掉月见这里的房子,在别处念书,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他们为何没有来对我提起这件事呢?
其次,退一步说,卖掉这边的房子的提议被其他人因为某些原因否决,也可以和我一起过来的。我确实,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仅仅因为手续复杂就放弃,也不像他们的作风…
他们后来说了什么呢?似乎是关于我的事?
想到这里喉间的刺痛忽然变得无法压抑,我不住地咳嗽起来。震抖的身体加剧了头痛,用力抓紧胸口也无法平息的咳喘几乎将肺中的氧气榨干,窒息的抽痛再次打断我的思路。
不,不要停止回忆…
下意识地觉得,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我竟然会忽略了的,非常非常重要的…
“那时候真澄他……”
终于平伏的身体中暗暗涌动着一股波动,令人不安、烦躁。因肺炎而产生的高热都被它带起的寒意盖过…右手不禁举过额头,紧压住眉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遮挡住刺眼的明亮令自己回到那一方小小的黑暗中,重现那时的过往…
【喂,我听到的有点不同啊,那时候真澄他已经……】
咳!咳!……
不行了…再度发作的咳喘如同连锁反应般地停不下来,越发剧烈…呼吸困难…撕扯般的剧痛从胸腔一直蔓延至咽喉,嗓子热得灼烧一般,心脏仿佛要从口中跳出…
谁来告诉我,为何吃药以后症状反而更明显了啊…
挣扎着撑起身体,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左手伸向小桌上的水杯,乘着咳嗽的间隙抓住了它,猛灌下一大口水。险些把自己呛死之后又是一阵猛咳,就在我觉得自己八成要挂了的时候,它终于渐渐的停止了。
我筋疲力尽地倒在靠枕上,胸口剧烈地起伏。
想不起来…最关键的地方…到底是我忘记了,亦或是根本没听到呢?后来大家的话题似乎就转了向,再也没有听到他们谈论类似的事。
这一次谈话就好像被所有人自然而然的忽视了一般,再没有下文。
梦果然没有意义啊,还一度以为能成为重大提示…
我颓然地摊在松软中,一边缓缓滑进被褥。头痛依旧持续,或许停止这种没有头绪的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才是最实际的…
然而就在我刚合上眼皮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几乎忘记了回应他的招呼。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浅蓝色板钉状头发的少年没有立刻回答我的疑问,径直走向我的病床,拉出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来给你这几天的笔记和试卷。这个问卷是必须做的,老师让你尽量填完交去。”他没有直视我的眼睛,而是埋头从书包里翻找了一阵,然后拿出一叠笔记本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哦,谢谢…恩…锥冰…”
“叫我霍洛霍洛也可以,反正大家都那么叫。”他终于抬头望了我一眼,坦然的目光中却夹着明显的焦虑。
“到这里来可以么?”看到他,那个黄昏的记忆就自然复苏。这个率真正直的少年也会顾虑再三而难以言明的,我所追寻的,月见的秘密。
“没关系,是浅野叫我来的。”他很明白我的意思。那次事件以后,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交流,我也不希望再给他惹上任何麻烦。
“哦,那就好。”
“你不用这么紧绷着,西九条…”他的眉头皱起,非常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啊?”
“你…看来我也不用问你是不是没事了…”他扫视被包成粽子的我,我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勉强:“哈…还好吧,躺着就行了,或许我不用去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