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几个朋友却不管整个月见数千人的死活?”当我问出这句话时,他再度剧烈颤抖起来。他无法反驳我,因为他也是肩负着整个月见命运的神官。
如果,真的能活得自私一点,会轻松很多啊,叶。
心中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更强烈了,那是叶的痛。如果可能,让我来替他承受这一切…但这却是全无可能的。带给叶痛苦的人是我,而我还要将它继续下去,直到令他彻底绝望为止。
冲破咒缚的限制强行使出雷咒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但那无法阻止我,无法阻止黑泽,也无法阻止月见逐渐朝着深渊中歪曲。
叶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愤怒和绝望,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那是他从未示人的凛冽逼人的一面,凝成黄玉般的眼眸中透出猛禽才有的危险光芒,令我不禁颤了一下——
他并没有骗我。
叶他,绝对不会原谅我。
★★★
——好大人,叶大人出事了。
我睁开朦胧而干涩的眼睛,全宗正从不远处的黑暗中显现出来。
我一直都没有睡,但仍然要躺在这里,以免侍仆们产生任何不安的联想。长期思考解咒术让我习惯性地失眠,加上日间才见到叶。这种时候,就是疲倦到极点也不可能安然入眠。而且,“多半会发生点什么”的念头一直盘踞在心间,在那之后若是叶老老实实地什么都不做才让我奇怪。
“他想逃走吧?”我在心中询问它,猫又似乎显得有些诧异。
——既然您知道为何还……?
“那是自然的,叶最无法忍受的事就是连累别人,而且那还是他的朋友。”
猫又沉默了半晌,才又凝重地开口道:
——小生无法理解,您想要的结果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实现么?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你可以告诉我。”头皮阵阵地痛,回答它的疑问口气也有些不耐。
它又陷入沉默。又凝视我数分钟,终于补上一句:
——您不去阻止么?任由他那样胡来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不用。这种事我原本就不应该知道,不是么?”
——好大人!他现在伤得很重…
“他自然有分寸,只能在暗祭中死去,否则就是陷月见于不顾。”我干脆躺回被褥中,不再看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您说了那种话以后他不可能还保有冷静!您想看着他死去么?
我转头瞥它一眼,定定地说道:
“你忘记了么,除你以外还有人在看着那里。”
——您是说……
“他们不会放着不管的,看着吧。差不多就快被‘发现’了。”
将被子扯过头顶,示意对这个话题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不管它再唠叨些什么也好…
过了好一阵,身边都没有声音再传来,灵的气息也已经消失了。虽然它什么都没有说,可我却清晰地“听”到它内心的声音:
——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呢?好大人…这样下去,您会和那位大人一样,逐渐朝着黑暗的深渊堕落下去。
因为我没有其他选择不是么?还有谁能够帮我?
★★★
次日早晨就有神官来报告暗之渊中的异状。
麻仓叶企图挣脱“鬼缚”逃离,但终究受到重创不支倒地。凌晨时有值守的神官发现,现在已经请医师做过诊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对他的束缚有必要增加,否则在仪式之前再发生意外就不妙了。”
“是,马上照主祭大人的意思去办。我们一定会加紧看守,绝不让这种事件再次发生。”
叶总是做出超过我预料的事来。这次之后,他又会如何行动呢?有一点我可以确信的是,无法保证他那些朋友的安全的话,他是不会死心的。
所以,我还需要再努力一点,让他彻底断了那种念头才好。
黑泽会怎样行动,要知道这一点并不难。虽然得到了我的许可,但他们也不能在镇民面前公然挑起事端,所以自然还是夜黑风高时行事。
安娜在私下行动。她看不惯我们的做法,决心派出麻仓家的神官暗中保护叶的朋友,这对我是极大的帮助。如此一来,黑泽的行动也就被局限在很有限的时间段里了,再利用灵视稍加调查就能清楚他们的计划。
他们的目标果然指向了之前在国分神社中与他们起了冲突的那群不良青年。这种人行动总异于常人,而且又喜欢惹是生非,即使出点事也很容易被人当做意外来接受。
在新年祭的当夜,黑泽的人如期展开了行动。乘着人多混乱,分散在祭典中守护镇民安全的神官的注意力,煽动那群青年中的某人进入禁林,确实做得漂亮。最为碰巧的是,那个闯入禁林的年轻人似乎也有些特殊体质而没有被结界阻拦在外。黑泽应该不会去赌这种微小概率事件,把这当做是他们调查的结果或许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