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鹿(7)

现在的云汜脸此时和一千年前一样红，他轻轻咳了声，眼睛却舍不得从回忆里的苏无觅身上移开。

遥清沉默了，为什么她要在这个回忆幻境里吃一年份的狗粮，她还是单身女神仙啊。

不过，吃就吃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订婚后的两个月。魔帝之能突然大涨，也更加渴望灵力，妖兽造成的骚动越来越来频繁。

云汜和苏无觅都知道，是时候了。

云汜本不怕死，但是现在却怕死后和苏无觅分离。

不过他并不会表现出来。

苏无觅道，“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没有一贯的笑容，这次上神的眼神格外认真，还带着堪称冷冽的决然。

云汜笑了笑，“你也相信我。”

苏无觅就抚了抚他头顶。

一切都极其的顺利。云汜假装体力不支，被妖兽寻回魔窟。

他被捆上锁链，蒙上眼。耳朵贴着地面的岩石。他看不到魔帝的样子，但是感的到扣在他脖颈上的冰冷的手，还有拂到他身上的袍角。

“你竟然是九重天？”阴寒的声音疑惑响起，下一秒脖颈上的手加大力度。

但是窒息感没有来临，也没有疼痛，因为魔帝那只手臂已经被一剑斩落在地。

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很好听。

但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听见苏无觅对魔帝说，“滚。”

遥清仙君和云汜紧紧盯着回忆中苏无觅与魔帝过招，魔帝不愧是魔帝，几个来回胳膊又长了回来。不过他能力没有完全复原，根本不是苏无觅的对手。

身边的云汜的脸却沉了下去，遥清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发现在地上奋力想冲开锁链的云汜。

凭云汜的修为，怎么会冲不开，那是……

缚仙索？！

魔帝居然有这种宝物？

若没有上神修为，只要被束缚进去，一动都不能再动，而且不可能凭自己力量冲开，就算是外界帮忙，也并不那么轻易解开。所以苏无觅在云汜周身设下很多层保护结界。暂时却无法分身来替他解开。

但遥清看着节节败退自顾不暇的魔帝，还是松了口气，不觉得他会什么办法能接近被紧密保护起来的云汜。

最后一剑斩落在魔帝喉间，魔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他双臂尽失，也无力再生。

苏无觅一刻不拖，剑身聚满白色冷光，那一刻他突然看到魔帝嘴角崩出一丝阴沉的笑意。

还有那绝境时拖人共死的神情。

不好！苏无觅一瞬间慌乱地转身，向云汜扑护过去。

他最后的目标，不是自己。

“不要！！！”

记忆中的云汜和现实的云汜几乎在同时嘶喊。

却都无法阻止。

因为只一瞬间。

长剑落地叮当脆响。

苏无觅将云汜紧紧护在怀里，他自己嘴角却溢出血丝。

远处看着的遥清也不能动了，她看到了最后一刻，魔帝以覆灭自己为代价击向云汜的血红魔印。

没有结界可以挡得住。

那是堕神咒。

神仙中了也要神魂俱散。

被苏无觅护住的云汜毫发无伤。

但是那血印狰狞的嵌入苏无觅的背。

遥清不敢侧头去看向前失魂落魄走了几步的云汜的表情。

她知道那表情会和苏无觅怀里的云汜一样，错愕、无助、绝望……魂飞魄散。

云汜眼睛猝然睁大，无意识的泪流满面。

堕神咒无解。如果那一下印在年少的云汜身上，估计当场就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可是印在身为上神的苏无觅身上。

他却要承受一千年的碎魂之苦再消散。

云汜看着苏无觅像往常一样抚过小云汜的头，然后小云汜睡着了。

可是云汜还醒着。

苏无觅喘了口气，克制住体内逐渐蔓延开的剧痛所带来的颤抖，闭上眼，再睁开，然后一点点开始抹消他的记忆，包括相遇，包括相爱，包括一点一滴。

白衣白发的上神嘴角不住有鲜血滴落，血迹殷红了他们二人的白衣，但是他好像不知道疼，只是很深的凝视怀里的少年。

然后苏无觅擦干净自己嘴角的血，轻柔的吻了下小云汜的唇。

再抱起小云汜，强忍痛苦和喉管中的腥甜，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动作温柔，一如既往。

云汜依然像毫无意识般流着泪，颤抖着跟在他身后，突然跌跌撞撞冲上去想抱住苏无觅，却只扑了团空，摔跪在地上。

毕竟只是回忆之境。

穹顶魔窟戮魔一战，苏无觅抱着云汜回到九重天，他退了婚。

除了天宫一级级石阶上干涸的血迹，没有人知道苏无觅也会那样深的爱过一个人。

云汜呆呆的看着苏无觅越走越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