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十二画(77)

她只知道她现在浑身的血液都泛着冷，连说出去的话都是冰的：“我要是不嫁呢？”

老太太端起茶杯镇定地喝了口水，淡定道：“这由不得你，彩礼我已经收了，退不回去了...”

尽管心里有了九成的猜测，但裴雪颂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彩礼呢？”

“你哥拿走付首付了。”

一室寂静。

但裴雪颂听见自己心里最后残存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希望终于破败不堪地断了。

被粗砺的现实打磨了这么久，它终于投降，燃成了灰烬。

败给了“亲情”，败给了现实。

裴雪颂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平静答应道：“好，我嫁。”

*

柏清允吃晚饭间，接到了裴雪颂的短信，约在黎水市唯一的一家星巴克见面。

想到这丫头今天一整天都过得有点儿衰，柏清允还顺手把柏清翊大概是买来送妹子的项链儿给顺走了。

裴雪颂坐在靠窗口的位置，换了身儿干净衣服，放学时花猫似的脸和手也清洗干净了，马尾梳到熟悉的高度，仿佛桀骜不驯的那个一中校霸又回来了。

柏清允可太喜欢裴雪颂这个样子了。

柏清允点了杯热咖啡，把兜里的项链儿往桌子上一甩：“来，姐妹送你的！”

裴雪颂拎起，往回一丢，笑着道：“又是偷你哥的吧？”

啊哦，被识破了！

不过也在柏清允意料之中，谁让两人对彼此太熟悉了呢。

“这怎么能叫偷呢？一个爹妈生的，他的不就是我的吗？”

“你啊，少给你哥添麻烦了，以后到了美国惹了事儿还能让他给你擦屁股吗？”

柏清允不乐意了：“怎么能叫擦屁股呢，他就我这么一个妹，不宠着还能怎么办，你说是吧？”

裴雪颂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看着柏清允，没有反驳。

习惯于唇枪舌战、互怼怼到亲妈都不认识的柏清允还不是很习惯这个冲她点头的温顺的裴雪颂，但也没在意。

“你怎么突然叫我出来了？老太婆不在家？”

以前每次周六周日柏清允想约裴雪颂比登天都难，这是头一回裴雪颂主动。

对面的人在低下头的瞬间眸光黯淡了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柏清允啪啪鼓起掌来：“这也太好了吧！走，今晚姐妹带你过一过大人们的夜生活，这大好时光可不能浪费了啊！”

裴雪颂摇了摇头：“夜生活就免了，我这一顿不睡困的慌，撑不住...”

“那你约我出来干啥？纯聊天啊？”

“也不是...”

柏清允看着裴雪颂话没说完，从旁边包里翻出了个有点儿眼熟的证书。

“这个，你拿回去放你书包里，明天上学带去还给他。”

柏清允一脸嫌弃：“给我干嘛？你自己给他不就完事儿了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下午放学念叨着，都念叨大半年了，一到早上就忘，这不就得拜托你吗？”

柏清允知道确有此事，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烫手山芋一样的证书，继续嫌弃道：“这玩意儿还给他干嘛？不能吃不能喝的...”

“他保送或许会用到呢。”

柏清允“切”了一声，依然是发自内心的想拒绝

天色渐暗，广场上的一圈路灯亮起，照的玻璃上的倒影生动鲜明，触手可及。

两人在星巴克坐到了八点多，从高一那会儿的不打不相识，聊到了学校超市的辣条又涨了八毛钱，聊到了高考之后柏清允要请雪颂一起去美国来一次毕业旅行......

可以后的以后，大约没人能说得准了。

两人依旧是在熟悉的路口分别，柏清允比划了再见，还没转身，就被裴雪颂轻轻抱了下，耳边好像飘进来了一句“谢谢”，轻到听不见，又好像是隔壁路人在说话。

柏清允心里有点儿怪，嘴巴依旧很快地开始吐槽：“你干嘛？以前不老说这样橘里橘气的吗？”

裴雪颂松开，弯着眉眼浅淡地笑了：“管他呢。”

柏清允挺开心的，感觉那个熟悉的配方的裴雪颂又回来了，可隐隐约约，似乎又有哪儿奇奇怪怪的，堵的人心发慌。

柏清允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回去的路上，一度想把手里的垃圾荣誉证书顺手扔垃圾桶里。

但一想到那样的话，明天肯定会遭受裴雪颂盘问，想想还是作罢。

晚上十点钟，曾经偷吃腊肉的那只野猫又窜来了裴雪颂家里，动静不小，差点儿掀翻了一个木板凳。

月光照耀下，猫的眼睛亮而妖冶，裴雪颂冲它比了“嘘”，轻轻背上包，走出了家门，在另一处同样即将要面临拆迁的老房子门口停了下来，轻敲了门。

男人披着外套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