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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园(7)

作者: 满月周期 阅读记录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一下子凌厉起来,两道冰芒一般刺进他眼里,搅得他心肺俱疼。莫年双唇微动,吐出的字眼却好比蛇蝎。

他说,滚。

一步,竟连靠近他一步,都让他痛苦。

洛承远一步步地向后退,直到他后背抵上车厢门,冰冷的金属刺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打开车窗,听着窗外的风声猎猎。

下一秒莫年看见了急速消失在他视野的雏菊。

怎么会不懂。

洛承远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莫年,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表情的裂纹。

可他失败了。

一败涂地,一塌糊涂。

九.

若是他知道那是最后一面,莫年绝不会那样对他。

他从一九四九年二月开始等,等到新中国成立,等到再一度深秋,才等来洛承远的消息。

可却是死讯。

他猩红着眼睛翻着战死将士的名单,没有,没有一个名字是洛承远。

他不信。

三个月前□□余党逃往台湾,莫年站在码头上,远远地望着,是没有洛承远的。可说不定是他眨眼的一瞬间,他走进船舱了呢;说不定是人太拥挤,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承诺的事还没有完成,又怎么能死。

又半个月,他收到一封迟到半年的信。

信封早已破损,黏黏糊糊还泛着黄。

信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期待,每个字眼都在诉说着情意。字迹略有些乱,大约是在军帐中写的。

莫年眼前是重新漆过的留园的朱门,眼前一片模糊。

留园,留缘。

作者有话要说:害,乱七八糟的古早文,是残酷月光里付迢迢的前篇(……)

☆、第 2 章

后记

一.

我见过许多朝圣者,独独记住了那一位。

我踩在上山的石阶,脚底的雪嘎吱作响,山顶隐约能看见一座庙,我是奔着那儿去的,我对寺庙有一些独特的情怀。

雪下得不大,但我走得极慢,低着头确认每一步踩实了,再走下一步。所以我很容易地发现,石阶的右侧雪上,有一条蜿蜒着的,长长的痕迹。

我疑心那是膝行的痕迹,终于在路上看见那个人影。别的朝圣者,至少我见过的朝圣者中,皆是五步一叩首,唯他膝行上山,磕头朝圣。我好似已经看见他湿透的裤腿,出血的膝盖与额头。

远处那个黑影停下了,我喘了口气,向他奔过去,稳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

我俯在他耳边,放大了声音问他:“您没事吧——”

他摆了摆手,身子后转,坐在了石阶上,我陪着坐下来。

我无法理解他朝圣的方式,或许是我外行了。我摩挲着没电的相机,轻轻叹了口气。

“我叫迢迢,付迢迢。”

那是1985年的昆仑山,那年我三十七岁。

我突然想说些题外话。

我的母亲难产而死,只晓得她的姓是洛。我的名字来源于我舅舅,祖母是这么解释的,可我从没见过他。或许,他们都薄命。

我并不大喜欢这个名字,拗口又别扭。

但老人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

他说,他叫莫年。

我陪他坐了小半个时辰,四肢都发麻,雪沁进布料里,湿冷湿冷的,我受不住,干脆站起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山顶的寺庙似乎离这儿并不大远,我决定在那过夜。

庙里只一位住持,一名小僧。香火不太旺,晚饭只一碗薄粥,一只馒头。

昆仑山的夜晚,月极亮,星子极少。冷风刮得脸发疼,我顺手把窗户关严。

晚上,我们四人围着一盆煤炭烤火。

睡前,老人从棉衣里摸出一块玉,塞到我手心。

“这玉,给你亲人就好。”他声音嘶哑,好像已经不太习惯说话了。

我讶然,并不敢收,老人却执意不愿收回。

“拿着吧。”

他的声音有一种模糊的磁场,或许是洛这个姓太少见,我没再推辞。

“你认识洛承远吗。”他问。

我摇头。

我的睡意昏沉并没有持续很久,大约只一小时,我被招呼在脸上的两巴掌弄醒。睁眼,是那小僧松了口气的面容,显然是吓坏了,我这才觉得冷。

炭盆已经熄了,窗户和门都大敞着,老人在里间,我们在厅里。

我已经猜出了些头绪。

他的血液一定是好看的樱桃红色,带着些微甜意入梦,便不再醒。

那是我永生的噩梦,从此我同他一样,膝行上山,磕头朝圣。

二.

我从未谋面的舅舅,竟真的唤作洛承远,于是妄念推动着我,回过去看看。

自内战结束,我们搬离金华,到杭州住下,就不曾回老宅。事实上,我对老宅并没有多少印象。我问了祖母详细的地址,搭报社记者的顺风车去了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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