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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坟头草又高了(49)+番外

作者: 皮皮西 阅读记录

而幻听并不打算放过他,反而更大声也更缓慢地唤道:“延卿?”

白瑾见他不予理会,索性翻进了室内,站在床前,却再不敢上前一步——在她眼睛都不眨地杀掉数百人之后,头一回感到了彷徨和害怕。

往日他会温和而忠诚地笑,手里还端着下午茶。而现在他已经辨认不出从前模样,脸上横七竖八爬着疤痕,粉色的肉从疤痕两边突出来,叫人不寒而栗。拘束衣将他牢牢固定在病床上,转转脖子都难,刻板的欧洲绅士,变成了小孩子噩梦里的怪形人。但他感受到了视线,睁开了眼睛,空洞里一下就迸温柔的神采来。

“……”李延卿挣扎着要发出声音,而破碎的只言片语,却怎么也组成不了完整的音节。

白瑾的腿有些软,声音颤抖道:“我知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无非是你这两天过得好不好,无非是有没有人找你麻烦,无非是我已经是个毫无作用的弃子,那你呢?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陪我走过漫长岁月的人半死不活地躺在眼前,你问我今后打算怎么办?

床上的人拼命摇头,急切地想要说着什么。他发现不能动弹之后,就眨起了眼睛。李延卿曾经的面貌是很古朴的,眼睫毛又长又卷,现在有透明的液体凝结成珠,顺着下睫毛离开眼眶。白瑾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也触及到了同样的温热。

“... ... ...”原来是“你在哭”。

李延卿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何流泪,如果他能行动,一定会用上好的丝绸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拭去。他做了必死的决心,要用浓硫酸将他和他知道的一切都封存起来。就像命中注定的,自己不是她第一只看门狗,也不会是最后一只。

她的事情又没有败露,为什么要流泪呢?

“你……怎么……这样呀……”白瑾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却被强行避开。

“... ... ...”:“你别哭”。

他眉间残存的沟壑加深,刺眼的灯光在眸子里折碎成一团柔光,是抱歉的滋味。谁不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爱的人看呢,哪怕是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人首级,死也死得壮烈凄美,而不是这么人模鬼样地面对着她。

时间从钟表中悄悄溜走,很快就要到警察换班的时候了。白瑾打定了主意,吸吸鼻子道:“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一会儿摆平门口的警察,然后带你到不认识的地方去。一切都重新开始,指针归零……”

李延卿胸口剧烈起伏,当是苦笑。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和她对视,眼中意思清晰无疑,这辈子杀了这么多人,杀人偿命很正常,何况逃过了人间的劫难拷问,还有个在后面虎视眈眈的该隐。

“他不会的,我们做了交易,他不会杀我们的。”白瑾几乎是在求他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忍受每一天从梦境中醒来,房间里只剩下漫天日光的场景。

事实证明,和自己心爱的人抛开世俗勇闯天涯果然是个诱人的砝码。李延卿在痛苦纠结了几秒钟后,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白瑾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掉门口的警卫,然后他们就会像相遇之处时,坐在前往远方的火车上,眼看着日落西山,又升起。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计划。

一阵风掀开窗帘,凉飕飕的。李延卿小幅度转动眼球,视线随即模糊地聚拢在一起,逐渐缩小成人型——该隐靠在窗棂上,面带嘲讽道:“多喝热水,少做梦。”他将手从裤袋里拿出,津津有味地打量起来。

白瑾的心沉入海底。

“没有敲门就进来,是我打搅两位了。”该隐有点小得意,“不过,你果然放不下他。”

李延卿再一次短暂地闭了眼睛,刚刚那阵风,大概是携着丧钟穿堂的吧。白瑾却故意道:“地下室我就已经丢下他不管了,还需要我再证明一次吗?”听闻魔鬼虽然嗜血,但对杀平民百姓没啥兴趣,此时最万幸的结局,大概是二里活一吧。

该隐低沉地笑起来,一字一句缓慢地碾过,把希望粉碎成灰:“别再自欺欺人了,白瑾。你那种在意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随后他嬉皮笑脸的面色一收,鎏金的重瞳之中阴桀占了四分,剩下六分是狠厉:“我早就说过,你们动了我最重要的人,肯定是要死的。”

“特别是:你。”

心跳检测的报警声在房间里肆意回荡,白瑾银牙咬碎,却抵抗不过那股力量,只能眼睁睁一切发生。该隐大概是用同样的手法把他们杀人的过程复刻到李延卿身上了,他胸口剧痛,就像心脏要不可抑制地扯断血脉,然后破胸而出。接着是剧烈的昏厥感和窒息,血液全部顺着身上的开口涌向外界,最后的意识变成轻飘飘的一缕,坠入极度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