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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581)+番外

才因谢范闹过一场,衣飞石也不大敢问外边的事,就陪谢茂坐着,听候吩咐。

谢茂也不想和他说外边的事,歪在榻上,眯起眼睛,看衣飞石的脸:“赵云霞来给你看了?”

“昨日就来了。”衣飞石道。

“她倒挺仗义。”

谢茂就觉得衣飞石脸上的药膏,闻着像是赵云霞的手笔。

他心中暗暗给赵云霞记了一功,决定过些日子就另寻由头,要给赵云霞赏些东西。又满不是滋味地说,“比从前围在你身边,三天两头递帖子送礼、恨不得跪下喊你亲爹的那起子小人好。”

衣飞石也不知道谢茂骂的小人是谁,只得说:“陛下这样宽和慈圣,若有人挨了陛下赏赐的廷杖,必然就是他错得极离谱了,换我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世人炎凉相待,你倒是不在乎。”谢茂给他出主意,“这才第一日,你再等等。过些日子还不肯来探望、安慰、给你出主意的‘亲友’,你都记着,朕自然替你出气。以后你也别管他们。”

这么幼稚无聊的话,居然是皇帝说的。衣飞石真是哭笑不得:“……好。”

谢茂说着说着就上了手,正轻轻抚摸衣飞石瘀伤未愈的脸颊,脉脉间就是一抹暧昧。

门外有人晃了晃,光听脚步声,衣飞石就知道是他的人来了。不过,外边的人也没有即刻禀报,显然事情也不是很着急——至少没急到非要把正在事上的衣飞石喊出去。衣飞石也就没有多管。

反倒是谢茂见他有了一瞬的走神,笑道:“传进来吧,莫不是有人来探望你了?”

衣飞石才下榻到门边听了信儿,下边说,有人拿着他的信物来拜访,自称百里简。

衣飞石一辈子也就送了一枚银牌出去,对金雀城的“简儿”也称得上是印象深刻。下人才说了信物二字,他就知道是那孩子来了,吩咐道:“你留他暂时在府上住下,务必客气周到一些,就说我今日身上不好,明日再见他。”

百里简从南境边城千里而来,衣飞石不可能不见,不过,他也不可能丢下皇帝去见客。

反正皇帝夜里就要走,他明天上午接待百里简也一样,不差这一日半日。

谢茂竖起耳朵,听见百里简三个字,说道:“便是你在金雀城认识的小朋友?”

见襄国公府的下人听了差遣,悄然施礼欲退,他阻止道,“且慢着。”

衣飞石自从金雀城与百里简分别之后,根本就没有联系,他一生救过的人不计其数,若非金雀城那一日发生的事太过淫靡离奇,也不至于给他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皇帝非要说百里简是他的小朋友,他想起那日百里简又扔香筒又洒珍珠帮他对付刺客的场面,觉得也挺有意思,笑道:“是个小朋友。”

“你怕是不知道吧?他是去岁南州解元。”

乡试结束之后,各州布政使司都会具折汇报治下乙榜名单,交礼部记档,翰林院、内阁验看。

所以,谢茂知道百里简。

这个不到十三岁就中举的年轻解元,实在太扎眼了。

各种意义上的扎眼。

近三十年来,南州就出了不到五十名举人。哪怕各州乙榜皆按治下生员人数取榜,朝廷还给南州放宽了无数条件,然而,南州的卷子还是写得极其难看。难看到你非要让他中举,简直都愧对圣人的地步!

就这中举的四十多个人里,还多半都是想方设法改籍在南州应考的外地生员。

自从文帝堵住了改籍应考的口子之后,南州简直就成了圣化荒漠。学政本是个招揽门生的好位置,背后无人者,轻易坐不上去,然而,南州学政不同!——看谁不顺眼,就让谁去南州督学!

去岁南州乙榜中举仅二人,百里简是解元,第二名就是亚元。

谢朝内阁除武事外百事皆问,谢茂偶然就听单学礼称赞百里简,说他文章写得极好,哪怕放到文风鼎盛的中原各州,解元不敢说,前三前五绝无问题。在文章上一向挑剔苛刻的黎洵,居然也点头称是。

这就引起了谢茂的兴趣。

他特意将百里简的墨卷调来察看。谢茂自己写文章不大能行,看文章倒是极有水平。

做八股本就是戴着镣铐起舞,方寸间想要挥洒自如就极其不易了,还要做得翔实、清晰、漂亮,多数人都得打磨几十年才能稍有小成。当然,这世上也不缺乏神童,天赋惊人,凡人只能羡慕嫉妒恨。

谢茂看文章就三个标准:事儿说清楚了吗?能说服朕吗?文章看了让人神清气爽吗?

“朕调了他的墨卷来看,文章做得鞭辟入里,功底及其扎实。也就是辞藻沉闷了些,少了些灵气风度。若在国子监读上两年书,一甲是必然有的。”谢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