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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388)+番外

这时候一身蟠龙王袍的谢范气呼呼地登上天子马车,进来就抱怨:“温承嗣这小子!犯刁!他就是故意的!”

“六兄,喝茶。”谢茂失笑,示意朱雨放下车帘,给谢范让了一盏热茶。

他当然知道温承嗣是故意的。

若说温承嗣突然发现大股部队出现,怀疑来历,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毕竟灭陈之战才结束不久,谁也不知道陈地心向故国的遗民有多少,若有声望绝高之人登高一呼,未必不能纠集成众。温承嗣既然奉命守关,谨慎小心一些,本是该当褒奖的行径。

然而,卫戍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军姿风貌绝非亡国流民可比。温承嗣只要派探子到卫戍军阵前查看一番,就该知道这绝对是谢朝自己的军队。更何况,谢范手里拿的不仅有卫戍军的勘合,还有皇帝巡幸时使用的天子行移,随行仪仗,怎么也不可能出现无法确认身份的情况。

“陛下,这温承嗣心思叵测,依臣所见,不若连夜行军直奔海陵县。”

这温承嗣在进关时就敢这么挑衅皇帝,谢范实在没理由相信天从镇驻军的忠诚度。

他所带的卫戍军虽骑着马,可也只是骑在马背上的步兵,且对地形不甚熟悉。温承嗣这一万驻军里七千都是西北军最精锐的骑兵,又在天从镇驻守了快半年。真打起来了,卫戍军会十分吃力。

“咬人的狗不叫。”

谢茂不信温承嗣真敢怎么样。

一个守关将军,手底下就一万个兵,就敢杀皇帝?杀了之后怎么办呢?根本立不住。

再者说了,换了他谢茂想杀人,肯定会事先谦恭讨好以骄敌,哪有故意挑衅把人惹毛,让人生起戒心之后再动手的道理?

见谢范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在军事上还是得听从专业人士的意见。

“行吧,今夜不扎营了,直接去海陵。”

海陵县是距离天从镇最近的县治,原住民不多,本是陈朝守关军安置家眷的地方,陈灭之后,县城里的百姓多数逃亡,没剩下几户人家。如今陈地西十一郡都没有建府,也就没有官衙安民,一应民务全部由驻守各地的西北军代管——自然是管得乱七八糟。

三万卫戍军浩浩荡荡地开进海陵县,把能占的地方都占了。

营盘扎下之后,谢范在东南西北四方都放了探哨,一层一层严防死守,委实是不放心。若非皇帝的目的地就是天从镇,他简直都想建议皇帝有多远走多远。

三万人的营盘陆续扎稳之后,又是一日天黑。

营盘就扎在海陵县内的葫山之上,居高临下,恰好能俯视大半个海陵县的地形。

谢茂披着斗篷,带着粮食公司的几个管事,在朗月之下远望海陵县。

粮食公司的大管事邓二宝提着灯,兴奋地说:“西北两处有峻岭环绕,南面临江,东边还算开阔,徐老选的好地方!那处建晒谷场,庄内凿水路输送粮食,山阳处建屋舍……”

谢茂和徐屈则在另一边。

“上元节后,朝廷差遣来建府的官员就该陆续到了。”

外边比较冷,谢茂披着大氅也没停下脚步,运动让他保持源源不断的热量,略显得喘,“在内地,府衙与守备的关系也不见得多融洽。朕在海陵封庄耕种,勉强隔住天从镇与天京府的冲突,这道理,徐卿明白?”

在军镇内封庄耕种是谢茂推广种植神仙种的策略,同样也是他稳定陈地不出乱子的策略。

西北军横行多年,新近又有灭陈之功,衣飞石固然低调谦逊无比,他手底下的兵卒可不一样。

谢茂从进入襄州之后,一路所见所闻,都不是他前世所见的情状。毕竟,前世衣飞石是被谢茂从泥土里挖出来的,这一世的衣飞石就没从云端掉下来过。

试想,在长青城中,衣飞石的西北军就敢和皇帝御卫别苗头,朝廷派来几个文弱书生,能被这群兵痞子看在眼里么?他们在西北横行霸道惯了,真犯了国法,撑死了带着几个幕僚、家丁的文官又能把他们怎么办?上书朝廷弹劾骂娘?事事都要京城做主评理?

尤其这里还是刚刚才被并入舆图的陈地,一个弄不好,朝廷在此就会腹背受敌。

这个被谢茂弄出来的“粮食公司”不代表朝廷却代表着皇帝,其主体员工更是由西北军的退伍伤残老卒组成,很大程度上可以充当朝廷与西北驻军之间的润滑剂。

原本这个意思搁在那里,粮庄建成之后,效果自然而然就有了。偏偏昨天入关时,守关将军温承嗣表现得太过桀骜,谢茂不清楚这个温承嗣是个什么来历,不得不多叮嘱徐屈一句。

如今能在西北领兵掌权的,多半都是衣飞石的心腹,西北军出了问题,衣飞石必然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