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生随死殉(368)+番外

“臣请侯爷身边内卫首领孙崇与臣做了一场戏,果然有人闻风而动,肆意传播卫戍军挑衅为难督事行辕的消息。臣来见驾之前,已经把人一网打尽。这会儿还在审,想来再过一两个时辰,就有口供了。”

谢范办事也一向有谱,事情没办好,他怎么敢来见皇帝?见了怎么交代?

所以他宁可拖着暂时不来见驾,也要把人抓住了,才赶来向皇帝回话。

“去看看侯爷出门了没有?”谢茂即刻吩咐。

这件事显然另有内情,叫衣飞石先来听了第一手的消息,总比出门一头雾水自己慢慢查问好。

没一会儿,穿戴整齐的衣飞石就进来了,向给皇帝施礼,再和黎王互相致意。

谢范很礼遇地起身给衣飞石让位置,他固然是知礼尊敬,可衣飞石名份上就是一个侯爵,哪里敢让谢范这样的亲王让座?正要推拒,谢茂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说:“小衣来给朕添茶。”

——当着王爵的面,敢坐那个位置的,除了皇后,也就只有掌了宫权的妃子了。

谢范含笑看着,衣飞石差点被噎住。到最后衣飞石也没有去坐那边的正位,叫朱雨搬了个绣墩来,摆在皇帝身边坐了。这位置亲狎无比,近是够近了,可是绝对称不上尊敬。

——这是宁可自降身份、充作幸臣,也不愿当面僭越。

谢茂面上看不出表情,仍是笑眯眯的,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他对衣飞石的爱重,太后知道,黎王知道,仿佛就只有衣飞石不知道。太后对衣飞石礼遇,黎王对衣飞石礼遇,偏偏就只有衣飞石对他自己毫不礼遇。

衣飞石宁可像个奴婢一样坐在皇帝脚下,也不愿意与皇帝并坐。

谢茂暂时不去管这点儿琐事,转头问谢范:“大略知道是哪方的人么?”

衣飞石果然很老实地给谢茂添茶。

他待在皇帝身边的模样一向乖顺老实,哪怕很少操持贱役,架不住他眼疾手快,耳聪目明,举止间就显得异常优雅从容。斟茶时茶汤击碗水声濯濯,端茶时茶碗贞静不落一丝苟乱。

一盏茶添好,他微微躬身,这才重新在谢茂身边的小绣墩上坐下。

谢茂却一眼都没有看他。

“不是陈人。”谢范肯定地说,“臣闻陈朝诸色府网罗天下群英,没有口供之前,臣也不敢断言此人是否出身诸色府。不过,肯定不是陈人。”

陈地广阔,谢范一口咬定不是陈人,只可能是他已经知道对方是哪国人了。

“谢人?”谢茂问。

谢范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

天人感应之说在谢朝大行其道,日食月变天灾人祸都要扣锅在皇帝背上,由此可见一斑。

现在案子一查,发现在故陈大地上搞事的不是陈人,反而自家的叛国贼,难免就有不懂事的文人暗搓搓地留书讥讽,这要不是皇帝失德,子民怎么会背叛君父?肯定是皇帝做错了呀!昏君呀!

所以,为了前程,为了好看,一般大臣是不敢随便将这种事奏报给皇帝的。

——宁可按下来偷偷把人砍了,也不会把这种事呈递到皇帝跟前,打皇帝的脸。

谢茂重生了好几辈子,早就过了心心念念刷个千古一帝成就的时候,别的皇帝都看重的名声,他压根儿就不在乎。出个卖国贼就是皇帝失德,这天底下还有不失德的圣明君主吗?

听说是谢人,他就想起了不安分的西河世家,随口问道:“南人北人?”

谢范道:“南人口音。不过,臣前不久才去西河三郡待过半年,瞧着倒像是西河人故意装扮成南人。”

“朕听说最近西河有个流言,说是当年西河王太子访陈,与陈朝一位宗女邂逅,春风一度之后,这陈氏宗女就有了西河王族血裔。恰逢西河国灭,王太子死了,陈氏宗女独自抚养西河太孙成人。”谢茂道。

谢范面色凝重,他还真没有听说这等流言,皱眉道:“西河国早几十年就被灭了,真有什么王太子的后裔留下,也不该在此时才蹦达出来。现在扯什么陈朝宗女,故意和陈氏皇族扯上关系,显见是陈朝新灭,想要整合故陈遗民抵抗朝廷的势力。陛下,这流言背后的势力,图谋非小。”

“前年六兄在西河官场才杀了个血流成河,竟没打住。”

谢茂站起身走向门前,看着廊下的宫灯。

天已经黑透了。西域寒冬的夜里,风呼啸着吹过,宫灯也明灭闪烁着,透出不安的光芒。

“西河早生谋篡之心,曾布局朝中,勾结中原世家,西陲边将。六兄太平元年西行赈灾,一夕之间剪除西河党人在朝大半势力,”谢茂没有说,这本就是他凭借着前世的经验,故意破坏了西河党人的布局,“失了朝中奥援,西河党人就瘸了最重要的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