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生随死殉(273)+番外

衣飞石早已派人在两家西河巨贾在京城的宅院外监守许久,此时亲自带人来提人。

他之前只守不捉,是没有拿下裴露生之前不能打草惊蛇。如今文双月指证裴露生杀人,皇帝也匆促回京,再不把人拿下,只怕这两家都要被灭口了。所以衣飞石立刻带人行动。

让衣飞石觉得很意外的是,他来捉人的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人前来“截人灭口”。

唯一麻烦的是,两家书房里只有一家存着账本,另一家所有私账都不翼而飞了——被押在书房里的马英福表现得也很错愕,似乎账本并不是他偷偷藏起来或是销毁了?

“定襄侯,我马家也是常年在西域行走的义商,你这样闯进民宅肆意扣人抄家,是何道理呀?”马英福突然变得底气十足。没有私账,就没有他走私的证据,那他还怕个鸟?

衣飞石反手一拳捶在他脸上。

马英福嗷地捂着嘴蹲下,啪嗒啪嗒吐出几口鲜血,混杂着白森森的牙齿。

曲昭冷笑道:“爷教你个乖,道理?拳头大就是道理。”

衣飞石叫亲卫在书房里重新搜查一遍,马英福呸呸吐完牙齿,满脸横肉挂着狞笑:“这天日昭昭朗朗乾坤……”

曲昭学着衣飞石的模样,又是一拳捶他脸上,把他仅剩的几颗牙齿也都晃了下来。

“你瞅瞅。”

窗外冷月如勾,夜色昏暗。

衣飞石不愿听曲昭和马英福打嘴仗,说道:“就算没有账本,你往陈朝偷运徐子铁与南疆树胶,一路往西总有痕迹留下。你还派人去西域杀自己人灭口了?”

他口吻冰冷,“西边我说话比你算数。想杀人灭口,你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马英福脸色瞬变。

徐子铁名义上是铁,其实谢朝煅烧出的一种合成钢,比寻常钢铁更锋锐坚韧。

徐子铁的配方与煅烧法一直被谢朝视为机密,由户部直属的铁课负责发放铸引并监管保密。

近十多年来,徐子铁满战场乱扔,也不算特别稀罕了,往东边、北边偷贩一点儿,朝廷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西北,衣家势力庞大,又与陈朝处于交战状态,任何商队只要敢往西边夹带徐子铁,甭管是往陈朝走私,还是打算卖给西域诸国,抓住就砍,找谁哭都没用。

南疆树胶也是同样被限制流通的战略物资。

这种树胶用于黏合箭羽、制造硬弓,比一般材质更轻便黏着。

在缺乏甲胄的时候,用南疆树胶涂抹藤革,就能制成足以抵御箭矢的硬甲,既不生锈发霉,还能阻隔雨水,唯一的坏处就是容易被焚烧。

这东西本来不值钱,往前几十年,朝廷也允许商人种植贩卖。

然而,如今谢朝南边与浮托国交战,境内的南疆树胶比徐子铁还稀少,谢朝自身都不太够用,文帝时期就下旨严禁民间流通,一并收归户部监管。

如裴濮这样在户部经略多年的老尚书,怎么可能与南北巨贾没有私下往来?

马英福出身西河大族,不止和裴濮是多年老友,连如今的陈阁老,已经病休的林首辅,也都曾收过他马家的孝敬——朝廷顾着名声好听,不能与民争利。可是,这么几十年仗打下来,不止前边有粮有饷,国库每年还能略有盈余,与商人打交道,这事怎么办得下来?

走通了户部尚书的路子,马英福自然也会干点朝廷默许的买卖。

唯一啃不动的硬骨头,是西北与南边的战区。

——那俩地方由衣家一手掌控,上下都是衣家的油水,谁敢伸手谁断腕子。

马家对西北的商路眼馋了许久了。衣家与裴家联姻,最高兴的不是皇帝也不是衣裴两家,而是马英福他们这一群原本就跟着户部吃惯了油水,只愁没门路往西北混的富商巨贾!

衣琉璃刚嫁进裴府不久,马英福就通过裴露生与襄州搭上了线。

这事儿根本不必衣琉璃出面,裴露生是她丈夫,是镇国公的女婿,这本身就是一种招牌和资源。在衣琉璃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有无数徐子铁与南疆树胶夹杂在运往襄州的辎重里,一路西去。

正如当时朝廷所震惊的那样,掌兵的与管钱粮的联上姻了,杀伤力简直可怕。

这世上没有马英福不敢卖的东西。

买通了裴尚书,他有源源不断的私铁、私盐、私茶、私胶。

买通了襄州衣家,他就能在西北横着走!

——那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官道。

“定襄侯真打算大义灭亲?”马英福阴着脸,问。

“亲?”衣飞石冷漠地转身,“你与我父亲帐下几个老叔勾结,这个我信。便是我父我兄有一人与你同流合污,敢请陛下斩我衣家满门!”